说完我行了个礼,便走了出来。我刚关上门,就又听到第三次哄堂大笑。这时候要是有什么人撞我一下,那可不是好玩的。
我回到了我的座位上。这时候准备开幕的信号灯亮了。艾尔奈斯特也回到了我的身旁。
“你怎么能这个样子!”他一面坐下一面对我说,“她们都以为你发疯啦。”
“我离开以后,玛格丽特说了些什么?”
“她又笑话你,说她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好玩的人。但是你可不要认为事情是无可挽回的了。只是你对这些姑娘犯不着做出毕恭毕敬的样子。她们不知道什么是客气和礼貌。就像往狗身上洒香水,它们倒觉得气味难闻,跑到沟里去打滚、洗掉。”
“这到底跟我有何相干?”我竭力装出冷淡的模样说道,“我再也不要见到这个女人了。如果说在我没有认识她以前,她令我有所好感的话,现在我认识了她,那就完全感觉不同啦。”
“算了吧!我相信有朝一日还会看到你坐在她的包厢里面。还会听说你在为她而倾家荡产呢。不过,你说她缺少教养。这也有道理,但这确是一个值得弄到手的迷人的情妇哪!”
幸好幕拉起来了,我的朋友不再出声。我不可能告诉你演的是什么戏。我现在能记起来的,便是我不时抬起眼睛向那个我刚才突然离开的包厢望去,见到的是一些接二连三出现的来访者。
要我不去想玛格丽特,谈何容易。另一种感情又控制了我。我觉得必须把她对我的侮辱和我自己的可笑样子全都置之脑后。我心想,只要我肯把我所有的钱财都花在这上面,就能把这个女人弄到手,堂堂正正地占据我放弃得那样快的位置。
戏还没有演完,玛格丽特和她的朋友就离开了包厢。我也站了起来。
“你要走?”艾尔奈斯特问我。
“是。”
“为什么?”
这时他才看到那个包厢已经空了。
“去吧,去吧。”他说,“去碰碰运气,或者说去碰碰好运气。”
我走了出去。
我听到在楼梯上有长袍的声音。我闪过一旁,不让别人看到,而我倒可看到那两个女人从身旁走过去,由两个年轻人陪着,在剧院的入口处,一个小厮迎了上来。
“叫马夫在英吉利咖啡馆门口等候,”玛格丽特说,“我们步行上那儿去。”
几分钟后,我从街道上透过饭店的一间大房间的玻璃窗,望见了玛格丽特正倚在窗台上一片一片地摘下她那束茶花的花瓣。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向她的肩膀俯下身去,低声地对她说着什么。
我走进金屋咖啡馆,在二楼的一间大房间里找了个座位,便目不转睛盯住我所关心的那扇窗子。
凌晨一点钟的时候,玛格丽特和她的三个朋友才又坐上马车走了。我租了一辆双轮轻便马车,紧跟在她们后面。她的马车在安丹街九号门前停下来。玛格丽特走下马车,独自一个人走了进去。这无疑是一个巧合,但是这种巧合令我感到万分高兴。
自那天以后,我经常在剧院里,在香榭丽舍大街上遇到玛格丽特。她始终是那样快活,我始终是那样为她着迷。
后来,一连两个星期过去了,我却到处再也见不着她。我遇到了加斯东,就向他打听她的消息。
“那个可怜的姑娘病得可厉害呢。”他回答我。
“她生的什么病?”
“肺病,她过的那种生活是很不利于医好她这种病的。她现在已卧床不起,快要死了呢。”
人心真是奇妙莫测。我听到她生病反倒感到十分高兴。
我每天都去询问她的病情,不过没有讲自己的名字,也没有留下名片。所以,我听说过她后来渐渐好了一点,并动身到巴雷尔去了。
时光在流逝。别说是对玛格丽特的怀念,就连她留给我的那次印象也都从我的脑海里渐渐消失了。外出旅行,新的风流韵事,不同的生活习俗,各种各样的工作等等,都让我没时间想到别的。所以当我回想起那头一次遭遇的时候,我只愿意把它当做年轻人那种感情的一时冲动,过后很快便一笑了之。
此外,我能不去回忆那一次遭遇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因为自从玛格丽特去巴雷尔后我就没有再见到过她。所以,就像我对你说过的,当她在歌剧院的走廊里从我身旁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已认不出她来了。她戴着面纱,这是真的,但是,如果是在两年前,尽管她戴着面纱,我也不用望着她才认得出来,我光凭感觉也猜得出来了。尽管这样,当我知道那就是她的时候,便无法抑制内心的狂跳,似乎那离别的两年和离别带来的种种后果,只要碰一下她的衣衫,刹那间便会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