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nqsous,Cinqsous……又是一个当兵的!喂,你有什么事啊?”
果然,有个警察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位穿着文官制服、披着大衣的先生,一位五十岁上下、仪表威严、脖子上挂着一枚勋章的官员走到跟前(这使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欢欣鼓舞,同时也影响了那个警察),他一声不响地递给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一张绿色的三卢布钞票。他的脸上流露出真挚的同情。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收下钞票,彬彬有礼,甚至极其恭敬地向他鞠了一躬。
“谢谢您,阁下,”她不卑不亢地说,“迫使我们流落街头的原因……波列奇卡,把钱拿去。你看,毕竟还有一些品德高尚、慷慨解囊的人,愿意立刻帮助贫困的落难贵族夫人。阁下,您现在看到的是一些出身高贵的孤儿,他们甚至可以说是正宗的贵族血统……而这个将军却坐在那里吃着松鸡……还冲着我直跺脚,因为我打扰了他……我说:‘大人,请您保护保护这些孤儿吧,因为您非常了解已故的谢苗·扎哈雷奇,同时还因为就在他去世的那一天,有一个最卑鄙无耻的家伙栽赃陷害他亲生的女儿……’又是这个当兵的!请您保护我们吧!”她对那个官员高喊着,“这些个当兵的干吗阴魂不散地缠着我?我们才躲开一个,从小市民街逃到这里……喂,这碍你什么事啊,笨蛋!”
“因为禁止街头卖唱。请不要胡闹。”
“你自己才是胡闹呢!我这可是跟背手摇风琴的一模一样的啊,关你什么事呢?”
“背手摇风琴的都是有执照的,而您却擅自上街,而且惊动了这么多人来围观。您住在哪里?”
“怎么,要执照,”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号叫起来,“我今天才安葬了丈夫,哪有什么执照!”
“夫人,夫人,请您安静安静,”那位官员开口说道,“我们走吧,我送您回家……在稠人广众中间这可有失雅观……您有病……”
“阁下,阁下,您什么也不知道啊!”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大声喊道,“我们要去的是涅瓦大街呢——索尼娅,索尼娅!她在什么地方?她也在哭呢!你们大家到底怎么啦?……科里亚,廖尼娅,你们到哪里去啊?”她突然面无人色地大叫起来,“噢,这些傻乎乎的孩子啊!科里亚,廖尼娅,他们这到底是上哪里去啊!……”
情况是这样的,科里亚和廖尼娅本来已被街上的人群和发疯的母亲的反常行动吓得魂不附体,后来又看见那个警察要抓他们,把他们送到什么地方去,突然不约而同地手拉着手撒腿就跑。可怜的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狂呼大叫、涕泪交流地飞扑去追赶他们。她那狂追不舍、泪流满面、气喘吁吁的样子,让人看了深感既不成体统又可怜至极。索尼娅和波列奇卡赶忙跑去追她。
“叫他们回来,叫他们回来,索尼娅!噢,这些不知好歹的傻乎乎的孩子啊!……波莉娅!抓住他们……正是为了你们我才……”
在拼命奔跑中,她绊了一下,一跤跌在地上。
“摔出血了!噢,上帝啊!”索尼娅惊呼一声,俯身去看她。
大家呼啦一下全跑拢来了,密密麻麻地围成一圈。拉斯科尔尼科夫和列别贾特尼科夫两个最先跑到跟前;那位官员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那个警察跟在他后面,抱怨地“哎哟”了一声,并且挥了挥手,预感到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了。
“散开!散开!”他驱赶着那些拥挤在周围的人。
“她快死了!”有谁喊了一声。
“她疯了!”另一个人说。
“上帝啊,保佑她吧!”一个女人画着十字说,“那个小男孩和那个小姑娘给抓住了吗?看哪,带过来了,是那个大女儿抓住的……唉,真淘气哪!”
然而,当人们仔细察看了卡捷琳娜·伊万诺芙娜的伤势以后,这才发现,她压根儿不像索尼娅所想的那样是绊倒在石头上摔出血来的。染红马路的那些鲜血,是从她的胸中经过喉咙涌出来的。
“这种情形我知道,我看见过,”那位官员对拉斯科尔尼科夫和列别贾特尼科夫低声说道,“这是肺结核;咯这么多的血会把人憋死的。就在不久以前我亲眼见到,我的一个女亲戚也是这样,足足咯了一杯半血……突然……可是到底怎么办呢,她马上就会没命的!”
“到这里来,到这里来,抬到我家里去!”索尼娅恳求着,“瞧,我就住在这里!……就是这栋房子,从这里数第二栋……抬到我家里去,快点啊,快点啊!……”她在人群中奔过来跑过去求告着,“快去请个医生来……噢,上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