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喘了口气,——然而奇怪的是,梦境似乎还在继续:他的房门洞开着,门口站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正全神贯注地端详着他。
拉斯科尔尼科夫尚未来得及完全睁开眼睛,就又立刻把它们闭上了。他仰面躺着,一动也不动。“这是不是还在梦中?”他思量着,又让人难以觉察地微微抬起睫毛,看了一眼:陌生人依旧站在原地,继续细细地端详着他。突然他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轻轻地把门关上,走到桌子跟前,等了一分钟光景,——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然后蹑手蹑脚地、悄无声息地坐到沙发旁的一把椅子上;他把帽子放在身边的地板上,双手撑着手杖,又把下巴搁在双手上。显而易见,他拉开了长久等待的架势。透过眨动不已的睫毛所能看清的是,这人已经不太年轻,身强体壮,蓄着一部浓密的浅色大胡子,浅得近乎白色……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天色还明亮,但已暮霭纷飞了。房间里静幽幽的,就是楼梯上也听不到一点声响。只有一只大苍蝇飞舞着一头撞上了窗玻璃,嗡嗡地叫着,不停地扑打着。最后,拉斯科尔尼科夫实在难以忍受了:他陡然一骨碌抬起身子,坐在沙发上。
“喂,您说吧,您有何贵干?”
“我就知道您没睡着,只不过是在装睡,”陌生人怪里怪气地答道,他泰然自若地大笑起来,“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阿尔卡季·伊万诺维奇·斯维德里盖洛夫……”
《罪与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