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吗,严格说来,大概也是环境的影响,”波尔菲里目空一切地说,“强奸小女孩的犯罪行为,大可以甚至太可以用‘环境’来解释了。”
拉祖米欣气得几乎发疯。
“好吧,如果你愿意,我马上就给你推断出结论,”他吼了起来,“你的两道眉毛之所以是白的,惟一的原因就是因为伊万大帝钟楼高三十五俄丈伊万大帝钟楼位于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宫内,始建于1505—1508年,1600年加高,高81米。,而且我可以说得清清楚楚,确确切切,具有进步意义,甚至带上自由主义色彩。我这就开始啦!喂,你敢打赌吗?”
“好!我们倒要听听他怎样推断出结论来!”
“他老是故弄玄虚,真见鬼!”拉祖米欣高声叫着,霍地跳起身来,挥了挥手,“值得跟你说吗!这一切都是故作姿态,罗季昂,你还不了解他呢!昨天他站在他们一边,只是为了戏弄大家!上帝呀,他昨天都说了些什么啊!可他们却因他而欢欣鼓舞呢!……要知道他可以这样畅谈两个星期。去年,也不知是何居心,他使我们大家都相信,他要当修士了:一连两个月喋喋不休地宣扬着!不久前,他又突发奇想,要我们都相信,他就要结婚了,结婚的东西都一应俱全,连新衣服都做好了。我们都已纷纷向他表示祝贺了。结果,既没有新娘,也没有别的任何东西:一切都是海市蜃楼!”
“你这就是瞎说了!我早就做好了新衣服。正因为有了这套新衣服,我才想到骗一骗你们。”
“您果真是这么一位喜欢装假的人?”拉斯科尔尼科夫漫不经心地问道。
“而您认为不是吗?您等着吧,我也会叫您上当的,哈,哈,哈!不,您要知道,我对您说的可全是真情实话。由于刚刚谈到的犯罪、环境、强奸小女孩等所有这一切问题,眼下我想起了您的一篇文章,——其实,这篇文章一直使我很感兴趣。文章的标题叫《论犯罪》……还是您叫它别的什么,我已忘了,记不清了。两个月前,我有幸在《周期论坛》上拜读了这篇大作。”
“我的文章?在《周期论坛》上?”拉斯科尔尼科夫诧异地问道,“半年前,我休学时,的确曾为一本书写过一篇书评,但我当时投寄的是《每周评论》,而不是《周期论坛》。”
“不过刊载在《周期论坛》上。”
“须知《每周评论》已经停刊,因此当时没有刊发……”
“这倒是真的;不过,《每周评论》停刊后,就和《周期论坛》合并了,所以您的文章两个月前就刊载在《周期论坛》上。难道您不知道吗?”
拉斯科尔尼科夫的确全然不知。
“怎么会呢,您可以去找他们要这篇文章的稿费呀!不过,您的性格真怪!如此孤居独处,竟对这种关系到您的切身利益的事情一无所知。这可是事实啊。”
“好啊,罗季卡!连我都不知道呢!”拉祖米欣叫了起来,“今天我就到阅览室去借这一期杂志。两个月前的吗?出版日期呢?反正我会找到。真有你的!竟然秘而不宣!”
“不过,您怎么知道那篇文章是我写的?它的署名只有一个字母啊。”
“十分偶然,而且是前两天才知道的。通过一位编辑:我的一个熟人……我特别感兴趣。”
“我记得,我在文章中分析了罪犯在犯罪的整个过程中的心理状态。”
“对呀,您还坚持认为,犯罪的行为总是与疾病的发生相伴而行。极富创见,极富创见,然而……我个人感兴趣的并非您文章的这一部分,而是文章结尾透露出来的一种想法,但可惜的是,您只是隐约其辞地加以暗示……总之,假如您还记得的话,您提出的某种暗示是,世界上似乎存在着这样一些人,他们能够……也就是说,不是能够,而是有充分的权利为所欲为甚至犯罪,他们似乎不受法律的约束。”
对自己的观点受到存心夸大和蓄意曲解,拉斯科尔尼科夫报以一声冷笑。
“怎么?这是什么意思?有犯罪的权利?然而并非因为‘环境所迫’?”拉祖米欣甚至不无惊惧地探问。
“不,不,不完全是这个原因,”波尔菲里答道,“关键在于,在他那篇文章中,所有的人不知为何被分成了‘平凡的人’和‘非凡的人’。平凡的人应该俯首帖耳地生活,没有犯法的权利,因为他们,您要知道,是平凡的人。而非凡的人则有权犯任何罪,肆无忌惮地犯法,就因为他们是非凡的人。您的观点似乎就是这样,假如我没有弄错的话?”
“怎么竟会是这样呢?这是绝不可能的!”拉祖米欣疑惑莫解地咕哝着。
拉斯科尔尼科夫又冷笑了一声。他倏然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以及他们试图把他推向何处;他记得自己的文章。他决定接受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