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样才真正像是出外闯世界、挣大钱的人。”葛朗台看到他穿着粗呢布的黑礼服时说,“好,非常之好!”
“请您相信吧先生,”查理回答道,“我会根据我自己的处境去安排自己的行为举止的。”
“这是什么东西?”见到查理捧在手上给他看的金子时,老头子的眼睛一亮说。
“先生,我将纽扣、戒指及所有多余的能值钱的东西都集中起来了,可是,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因而想请您……”
“请我买下这些东西?”葛朗台打断他的话说。
“不,伯父,请您帮我介绍一个正派的人……”
“把这些东西交给我吧,侄儿。我拿去给你估个价,然后我来告诉你这究竟能值多少钱,误差不会超过一生丁。”他细看了一根长项链说,“这金首饰为十八至十九K金。”
老头子伸出他的一双大手,接过一大堆黄金制品走了。
“堂姐,”查理说,“请允许我送给您这两颗扣子,您可用它来扎丝带戴在手腕上,眼下正时兴这样的手镯。”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您,堂弟。”她向他投去一个会意的目光。
“伯母,这是我母亲的顶针,我一直把它收藏在我的旅行梳妆盒里。”查理一边说一边将一只金顶针送到葛朗台太太面前。她盼望有这样一只顶针,已经盼了十年之久。
“侄儿,真不知该怎样感谢你才好,”老伯母说着,眼睛已经湿润了,“我每天早晚祈祷时,一定忠心为您祝福。祝您出门在外万事如意,将来我死了,将由欧也妮来替您保存它。”
“侄儿,这些东西可值九百八十九法郎七十五生丁。”葛朗台推开门说,“为了减少你出售的麻烦,我支付你现款吧……按里弗尔折算。”
“在罗亚河沿岸,里弗尔的折算方式是六个里弗尔为一埃居,合六个法郎,没有折扣。”
“我刚才没敢说要您买下。”查理回答说,“可是,要是真的叫我在您住的城里去兜售我的旧首饰,实在叫我难以拉下面子。拿破仑说过,家丑不可外扬,我感谢您对我的一片诚意。”
葛朗台抓了抓耳朵没答话。沉默了一会儿,查理有点不安的样子望着葛朗台,就像是害怕自己会触怒了他似的,于是说道:“亲爱的伯父,堂姐和伯母都真诚地接受了我一点儿小小的纪念品,我希望您也能赏脸接受我送给您的这副袖扣,我已用不着它了,这使您总想着一位远离你们的可怜的侄儿,他将永远怀念从此成为他亲人的全体家人。”
“孩子呀,孩子,你不可能这样把自己搞得一贫如洗呀。老伴,你得到的是什么礼物?”葛朗台转过身去,贪婪地问他太太道,“啊,一只金顶针,那你呢,我的宝贝女儿,嗨,是钻石搭扣。好吧,孩子,我收下你的袖扣,”他握住查理的手接着说,“不过……你要答……答……答应我,由我代你付……付……付去印度的路费,对,我要给你付路费。请注意,我在估算你那首饰的价值时只是按未加工的金子计算的,加工费或许多少还能算几个,就此说定吧,我给你一千五百法郎……用埃居支付。我去找克罗肖借,我身边一个铜板也没有,除非贝罗特把拖欠的租子交来,嗯,嗯,我这就去找他。”
他拿起帽子,戴上手套出门了。
“那么说你真的要离开?”欧也妮向他投去一个伤心而带敬佩的目光说。
“必须走。”他低下头说。
几天来,查理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表现出他现在非常悲痛,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责任和义务的重负。他已长大成人,不能总是唉声叹气,必须化悲痛为力量。看到查理下楼时穿着粗呢黑礼服,与其苍白的脸色和忧郁的神情极为一致,这时欧也妮自感比任何时候都更加了解他的性格。这天,两个女人也穿上了孝服,她们同查理一道去教堂为去世的纪尧姆·葛朗台举行追悼弥撒。
午餐时,查理收到几封来信,并拆开来一一看过。
“咳,堂弟,您的事办得还满意吗?”欧也妮低声问道。
“女儿,千万别问这些事。”葛朗台接过她的话说,“真见鬼,我的事都从不对你说,你为什么就要过问你堂弟的事呢?你就别再打听他的事了。”
“啊!我可没有什么不能公开的事。”查理说。
“得……得……得……得啦,侄儿,你将来会明白的,做生意必须能管住自己的嘴,不要随便说话。”
这对恋人单独在花园里,查理拉着欧也妮坐到核桃树下的旧长凳上说:“我早就看准阿尔封斯了,他干事棒极了,他处理我的事非常慎重,为人也忠心耿耿,我在巴黎的欠债全部偿还,我所有的家具也都卖了较好的价格,他还告诉我说,根据一位远洋货轮船长的建议,用剩余的三千法郎买一批欧洲古玩等外销小商品,这些东西带到印度群岛可以赚大钱。他将我的包裹寄往了南特,那儿还有一艘开往爪哇的货船。欧也妮,再过五天,我们就要分别了,说不定就是永别,但至少是长时间的分手,我的那些外销小商品及两位朋友寄给我的一万法郎就算是我起步的小资本。我能想象到,我几年之内是回不来的,亲爱的堂姐,请别把你的一生与我的一生相提并论;我有可能丧身于异国他乡,有钱的大户人家也许才是你的归属……”
“你爱我吗?……”她问。
“嗯,爱,非常地爱你。”查理用一种深沉的语调回答,这同时也说明他真的带有深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