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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也妮·葛朗台[电子书]

“是啊,您不可能撂下手头的活儿,啊,对了,我替您去巴黎吧,(您支付我的路费,这总算不了什么吧)我去找债权人,向他们说明情况,要求推迟付款。清盘时,您再加付清盘附加费,一切都好解决,这样便可收回债券。”

“这个,咱们以……以……以后再……再说吧,我……我……我不能,也……也……也不愿就这样把我也……也……也牵……牵……牵连进去。不能就……就……就是不能,您明……明……明白吗?”

“这倒是对的。”

“您……您……您对我说……说了这么多,我的头都……都……都快炸……炸……炸开了,我这还是头……头一次被……被迫考虑……”

“是呀,您又不是法律方面的专家。”

“我……我……我是一个可……可……可怜的葡……葡……葡萄园主,我对您刚……刚……刚才说的一……一……一窍不通,我还需……需……需要学……学习。”

“总之,”庭长像是要对谈话进行一个总结似的,他接着说。

“侄儿。”公证人带着责备的口气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啦,叔父?”庭长问。

“让葛朗台先生把他的意图说明白,现在谈到的委托办事的问题可是件大事,咱们的朋友明确提出……”

小锤击门的声音响起,德·格拉桑一家到了,克罗肖的话还未说完,只好停下去向来人打招呼、问候。公证人对此也感高兴,葛朗台还在斜着眼睛看他,脸上的肉瘤在颤抖,这便显示出他内心的骚动。但是,谨慎的公证人认为,一位一审庭长亲自去巴黎促使债权人让步,并插手一桩触犯公证法律的舞弊行为并不合适,此外,还未听到葛朗台老头表达任何一点同意出资的想法,他看到侄儿已经介入这一事件,他一时胆战心惊起来。他借格拉桑一家进门之机,拉着庭长的胳膊,一起来到窗前。

“侄儿呀,您的指点也太详细了,真够热心的,可不能为了要他的女儿想昏了头呀,天啦,可不能像只小嘴乌鸦啄核桃那么莽莽撞撞,现在我来掌舵,你只帮忙助阵就行了,你一个堂堂法官,犯得着去插手一件有损自己尊严的事……”

他还未说完,便听到德·格拉桑一边在对老箍桶匠说话,一边在向他伸过手来。

“葛朗台,我们惊获贵府遭受不幸,纪尧姆·葛朗台商号破产、令弟不幸暴死,我们特来表示哀悼。”

“最大的不幸是葛朗台先生的去世,”公证人打断了银行家的话,“他要是想到向哥哥求援,他就决不会自杀了,我们的这位老朋友把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他打算替巴黎的葛朗台商号清偿债务,为避免打官司带来的烦恼,我这位做庭长的侄儿主动提出马上去巴黎,去找债权人进行协商、调解,尽量设法满足他们的要求。”

这一席话得到了葡萄园主的认证,他不停地摸着自己的下巴。三位德·格拉桑对此非常诧异,在刚才来的路上,他们还在肆无忌惮地痛骂葛朗台吝啬,几乎指控他是杀害弟弟的黑手,“嗨,我早就知道了”,银行家望着妻子大声说,“我在路上是怎么对你说的呀,夫人?葛朗台看重荣誉,一直重视到了头发尖,他不能容忍荣誉受到半点损害,要钱不要荣誉的人是一种病态者,我们外省人的荣誉感就是强,这就是好,太好了。葛朗台,我是军人出身,我说话就爱直来直去,从不隐瞒自己的观点,您这种做法就是了不起,就是品德高尚。”

“可……可……可是,高尚是要付血……血……血本的呀。”

“这事嘛,亲爱的葛朗台,”尽管庭长先生不高兴,德·格拉桑又接过说,“这纯属商业上的事,需要有一位老练的商人才行,必须会亲自计算补款,垫付、计算利息等各项账目,我正有事要去巴黎,也许我可负责一下……”

“我们将尽……尽……尽全力把事情安……安……安排妥善,以……以……以便不至于把……把……把我也牵……牵……牵扯进……我……我……我不愿意插……插……插手的事上。”葛朗台结结巴巴地说,“您看吧,庭长必然会要我付他的路费。”说这最后一句话时,老头子一点也不结巴了。

“嗨,”德·格拉桑夫人说,“可是,去巴黎是件痛快的事呀,我甚至愿意自己掏路费去巴黎。”

她向丈夫暗示了一下,像是在鼓励他,要他竭尽全力将去巴黎的这份差事从对手那边夺过来。接着,她用挖苦的目光望着克罗肖叔侄二人一副可怜的样子。葛朗台扯住银行家上衣上的一个扣子,拉他到了一个角落里。

“我信任庭长,但我更信任您,”葛朗台对他说,“更何况这中间还有点蹊跷呢,”他的肉瘤颤动了几下,后又补充说,“我想做点公债的生意,我可买几千法郎的公债,但我只想开八十法郎的价格,听说这玩意每到月底行情下跌,您是这方面的行家,是吗?”

“当然啰,您的意思是说要我为您购进几千法郎的公债,是吗?”

“开始时别一次购得太多,这事也别对外声张,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做这个生意,您在月底以前为我拟定一份合同,千万别对克罗肖说这事,他们知道后会不高兴的,您既然要去巴黎,那您就为我可怜的侄儿去探听探听底细。”

“就这样说定了,我明天就从驿站乘车出发,”德·格拉桑大声说,“我明天再来听您最后的指示……几点钟来方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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