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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也妮·葛朗台[电子书]

“不,”葛朗台回答,“他们既不吃‘夫利皮’,也不吃面包,他们几乎和等待出嫁的姑娘差不多。”

经过精打细算安排好一天的食谱后,老头子朝水果架走去,正当他要关上食品柜时,娜侬拦住他说:“老爷,请给我一点面粉和黄油,给孩子们做点烘饼吧!”

“你该不会为我的侄儿把我这个家搞空吧!”

“我对您侄儿的关心并未超过对您的狗呀!同时也未超过您本人对您的狗的关心;我需要八块糖,您却只给六块。”

“唉,娜侬,我可从未见过你这个样子呀,你是不是脑子里出什么问题了?这儿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我就是只给你六块糖。”

“那好吧,看您侄儿用什么糖喝咖啡?”

“他放两块糖。我嘛,我可以不放糖。”

“您这大年纪不放糖哪行,我宁可自己掏腰包给您买糖去。”

“你还是少管闲事吧!”

糖虽已降价,但在箍桶匠眼里,糖始终是最贵重的进口食品,对他来说永远是六法郎一磅,节省用糖是他在帝国时期便已养成的不可改变的习惯。所有女人,即便是最愚笨的女人,她们也都会通过计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娜侬放下了糖的话题,设法搞她的烘饼去了。

“小姐,”她隔着窗子喊道,“您不是想要吃烘饼吗?”

“不用,不用了。”欧也妮回答说。

“好吧,娜侬,”葛朗台听到女儿的声音说,“拿去吧。”他打开存放面粉的柜子,舀了一勺面粉给她,并在已切好的黄油上加了几盎司黄油。

“烧烤炉还需要柴火。”娜侬毫不客气地说。

“好吧,你要多少就拿多少吧。”他带着心疼的口气说,“那你就要给我们做一个水果馅饼,并用烤炉将晚饭也做好,以免生两个火。”

“噢,”娜侬大声回答说,“这可不用您交代了。”葛朗台用慈父般的目光看了他的管家一眼。

“小姐,”那女厨子喊道,“我们的烘饼到手啰!”

葛朗台老头拿着水果出来了,在厨房的饭桌上放了一盘。

“您瞧,老爷,”娜侬对他说,“您侄儿的皮鞋真漂亮,多好的皮子啊,还带有香味呢,用什么擦它呀?需要用您那鸡蛋清鞋油吗?”

“娜侬,我认为蛋清会损害这种皮子,况且要告诉他,说你不会擦摩洛哥山羊皮的皮鞋,对,这正是摩洛哥山羊皮的,让他自己去索莫城给你买擦这种皮鞋的专用东西,我听人说撒些糖在鞋油里可将皮鞋擦得又光又亮。”

“那么肯定会很好吃吧!”女佣一边说,一边将皮鞋闻了闻,“啊,还有太太的科隆花露水的香味,嗯,真有趣。”

“有趣!”主人说,“你是觉得在鞋子上花的钱比穿鞋子的人的身价还高而有趣吧!”

“先生,”等葛朗台去关上水果柜的门转来时她又说道,“您不打算每周做一两次火锅招待您那……”

“当然要做啰!”

“那么我得上肉店呀!”

“用不着,你给我们做一锅禽汤就可以了,佃户们会送东西来的。不过,我还是要叫戈尔卢耶给打几只乌鸦,这种野味做的汤可称是世上一绝。”

“先生,乌鸦吃死尸,确有其事吗?”

“你真傻,娜侬,它们和其他所有动物一样,找到什么吃什么,难道我们就未曾靠死人而生活吗?什么叫继承?”葛朗台老头不再有什么事吩咐了,于是掏出怀表,看到离吃饭还有半小时,他便拿起帽子,吻了自己的女儿,并对她说:“愿意到我卢瓦河边的草场去走走吗?我要去那儿有点事。”

欧也妮戴上她那塔夫绸衬里的草帽,父女俩便沿弯弯曲曲的街道径直来到广场。

“你们这么早上哪儿去呀?”公证人克罗肖碰见葛朗台时问了一声。

“去办点事儿,”老头子回答道,但他心中已明白,这位朋友一大早为什么会出来散步。

每次葛朗台老头出来办点什么事儿,公证人总凭经验明白,跟他在一起准能捞到些油水,于是便也跟着一起走了。

“来呀,克罗肖!”葛朗台对公证人说,“您是我的朋友,我要向您表明,在好地上种白杨究竟会有多么的傻……”

“您那卢瓦尔河边草场上的白杨为您捞回了六万法郎难道就不算数了?”公证人克罗肖瞪大眼睛说,“您感到幸运吗?正好是在南特缺少白木时您砍了树,每棵卖出了三十法郎的好价格!”

欧也妮一直在听着,但不知道自己已到了人生最重要的关头,公证人即将让她父亲宣布一项关于她终身大事的决定,这也是至高无上的决定。葛朗台来到卢瓦尔河畔的一大片漂亮的草场,这片草场属他所有。三十位民工在那儿清杂、填坑、平整那片曾是白杨树的地块。

“克罗肖,您看,一棵白杨树要占多大的地方啊!”他对公证人说。

“让,”他对着一位民工叫道,“用你的尺将每……每……每个边都测……测量一下。”

“四边一样宽,均为八法尺法尺:法国古长度单位,约325毫米。。”民工丈量后回答说。

“浪费了三十二尺地,”葛朗台对克罗肖说,“我这一排原有三百棵白杨,不是吗?那么三……三……三百乘以三……三……三十二……等……等……等于吃……吃……吃掉我五……五……五百捆干草,再……再加上两……两……两边的两个五百,一共为一千五百,中间的几排也一样多,就算是一千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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