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经营了一百阿尔邦阿尔邦为旧时的面积单位,约三分之二公顷。的葡萄园,年成好时可产七八百桶葡萄酒。他还拥有十三块分租田、一座老修道院,他将那儿的大小玻璃窗及彩色玻璃窗全部用砖封死了,以便能节省门窗税一七九九年督政府规定的纳税项目之一。,还可把这些东西长期保存下来。他还拥有一百二十七阿尔邦的牧场,一七九三年种下的三千棵白杨树,现都已枝繁叶茂,他的住房是自家的财产。这就是人们所能看得见的财富。至于他的资金,只有两人能估计个大概:一位是替葛朗台放债的公证人克罗肖先生,另一位是索莫城最富有的银行家德·格拉桑先生,葛朗台经常因私事暗中与他往来。克罗肖及德·格拉桑两位先生虽然年事已高,但他们的为人却非常谨慎,在外省博得信任且有较优越的地位。他们在公开场合对葛朗台先生总是毕恭毕敬。这便叫人无不推测,这位前任市长的家底会有多么厚实。索莫城的人无不相信葛朗台先生拥有私人金库,有满是金路易的密室,想象着他在深更半夜看着成堆的发亮的元宝时的喜悦心情。那些爱钱如命的人也认为他的确如此。在他们看来,葛朗台的眼睛里放射出的便是黄金的光芒。会挣取大额利润的人,必然会和色狼、赌徒及讨好卖乖者完全一样,他们都会有一种难以形容的习惯:行为鬼鬼祟祟,动作偷偷摸摸,神态贪得无厌,可是这一切又难逃过同行们的眼睛。同时,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成为那些作恶者之间的无声的语言。葛朗台先生受人尊敬,他从不拖欠任何人的人情和债务,他既是箍桶匠,又是种葡萄的好手,同时又像是个天文学家,他可准确地推算出葡萄收获的情况:什么时候需要准备一千只桶,什么时候只需准备五百只。他搞投机生意,从未有过失手现象。酒桶比酒贵时,他总有酒桶出售;小业主们每桶酒的售价为一百法郎时,他会将酒大量囤积起来,等市价上涨到二百法郎时再开始出售。一八一一年是个好年成,他囤积葡萄酒慢慢出售,直到最后,他总共赚了二十四万里弗尔。提起捞钱,葛朗台先生如狼似虎,又好似蟒蛇出洞,他会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久久地凝视着自己眼前的猎物,一旦时机成熟,他会猛扑上去,张开钱袋大口,吞食大量的金币,尔后,他会安然静卧,像条吃饱了的蛇,一动不动,等待着慢慢消化肚内的食物。凡是见到他的人,无不既抱敬佩之情,又怀恐惧之感。索莫城的人,不是都感觉到曾经受到过他那钢牙利爪、冠冕堂皇的伤害吗?某个人向他借款置产业,克罗肖先生要收百分之十一的利息;另一个人会因汇票贴现找到德·格拉桑先生时,被提取的利息更是高得可怕。不论是在白天的集市或是晚间的闲聊,无不听到葛朗台先生的大名。有的人还认为,这位葡萄长老的财富,是当地人的一大骄傲。不止一个批发商,也不止一个客栈老板,见到外地客人时总要兴致勃勃地说:“先生,我们这地方有两三家百万富翁,至于葛朗台先生的家产究竟有多少,可能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一八一六年,索莫城那些最精明的算账老手估计,此人的地产约值四百万。因此,自一七九三年到一八一七年,他每年平均有十万法郎的田产收入,照此推算,他手中拥有的现金几乎与他房地产的价值相等。每当玩过纸牌或是聊过葡萄之后,人们也总会谈到葛朗台先生。那些能干人则会说:“葛朗台先生吗?……葛朗台先生大概有五六百万啊!”“您真是比我有能耐,我可从未知道他财产的总数。”克罗肖先生和德·格拉桑先生听到这些话时总是这样回答。某一位巴黎人提到大银行家罗特西尔德或拉菲特时,索莫城的人则会打听他们是否和葛朗台先生一样富有。如果巴黎人面带微笑、骄傲地表示出肯定时,他们则会以怀疑的神态相互摇头对视。如此巨额财富,犹如金箔帷幔,完全隐匿了这个人的言行举止。即使其生活本身存在有光怪陆离之处曾遭人嘲笑奚落,如今已不再有人重提此事了。葛朗台先生的一言一行,都是他事先框定的。他从言谈举止到穿着打扮,即使是一个眨眼的动作,都会成为当地人的清规戒律。当地的每一个人,都像是研究动物本能动作的博物学家,多少都会从他那细小的动作中找出高深而又无法言表的智慧。“今年冬天天气寒冷,”有人在说,“葛朗台先生戴上了皮手套,该收葡萄了。”“葛朗台老头买了许多做酒桶的木材,今年的葡萄一定能高产。”葛朗台先生从不买肉,也不买面包,他的佃户每周一次为他送货上门,用以抵租,送来足够的腌鸡、肉鸡、禽蛋、黄油和小麦。他还拥有一间出租的磨房,租户将小麦拿去加工,然后再将面粉和麦麸一并送回。他家只有一个女佣,她就是大个子娜侬,虽然她已不再年轻,但每个周六还得亲自动手做全家人吃的面包。葛朗台还与种菜的佃户商量妥当,要求他们定时供应蔬菜。至于水果,自家的产量之大,大部分的鲜果可送到市场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