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秀拉举起灯笼，只见灯笼的圈罩上有一群鹤翱翔在青绿色的天空中，下面是黑沉沉的大地。

“太美了。”她赞叹道。

“真可爱。”古德伦应了一句。她也想提一盏灯笼，把它高高举起，以便展示它的美。

“给我也点一盏。”她要求道。杰拉尔德就站在她身旁，却无能为力。伯金点亮了她举着的灯笼。她心急火燎，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它有多美。灯笼是淡黄色的，上面隐约映出几朵长得很高的大花朵，全是从深色的叶间笔直长出来的，花冠探入淡黄色的天空；天空中的阳光清新纯净，有几只蝴蝶在花间流连盘旋。

古德伦兴奋地轻呼一声，仿佛被欣喜刺伤了一般。

“太美了！噢，真是太美了！”

她的灵魂被这美丽的图案真正震撼了，感到心荡神移。杰拉尔德仿佛是为了看灯，向她靠近了些，站进她的灯光圈内。他紧挨着她站着，与她肌肤相触，同她一起望着那闪烁着黄色光彩的球形灯笼罩。她朝他转过脸去，见他的脸颊在灯火辉映下微微发亮。他们就这样在同一光体内并立着，紧紧相依，一道光环将他们俩环绕，将其他所有一切排斥在外。

伯金掉转目光，过去点燃了厄秀拉的第二盏灯笼。这只灯罩上画的是淡红色的海底。黑色的海蟹和海草在透明的海水里蜿蜒移动，顶端的海水通红似火。

“你上有天堂，下有海洋。”伯金对她说。

“就是没有地球本身。”她笑着说，一面注视着他那双拨弄着灯火的灵巧的手。

“我真想知道我的第二盏灯是什么样的。”古德伦叫道，声音尖锐、刺耳，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伯金走上前去，点燃她的灯。这只灯笼是深蓝色的，有一道红色的海底，十分惹人喜爱。一条巨大的白色墨鱼在清澈的白色水流里飘荡，眼睛从灯火中往外凝视，一副全神贯注、目不转睛的神态。

“这多可怕！”古德伦惊呼道，声音里透着恐怖。站在她身旁的杰拉尔德轻轻地笑了一声。

“就是可怕嘛！”她不高兴地声辩道。

他又笑了一声，说：

“同厄秀拉的换一下吧，换那只有海蟹的。”

古德伦沉默了一会儿。

“厄秀拉！”她招呼道，“你敢拿这个吓人的东西吗？”

“我觉得它的色彩很好看。”厄秀拉回答说。

“我也这样认为。”古德伦说，“可是你敢把它挂在船上晃来晃去吗？难道你不想立即把它砸烂？”

“哦，不。”厄秀拉说，“我不想砸烂它。”

“，那你拿这只，把那盏有海蟹的换给我好吗？你真的不在乎吗？”

说着古德伦走过去，交换了灯笼。

“真的不在乎。”厄秀拉只好把海蟹灯让给了她，接过那盏墨鱼灯。

然而，厄秀拉的心里却不免感到忿忿不平。古德伦和杰拉尔德竟自以为他们有优先权，有权支配她。

“好了，来吧。”伯金招呼她过去，“我来把它们挂到船上去。”

他和厄秀拉朝大船方向走去。

“我看你还得把我划回去呢，鲁伯特。”淡淡的暮色里传来杰拉尔德的声音。

“你不同古德伦一起坐独木舟回去吗？”伯金反问道，“那要有趣多了。”

一阵沉默。伯金和厄秀拉手里提着摇摇晃晃的灯笼，站在湖边，身影模糊。世间的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了。

“那样行吗？”古德伦征求他的意见。

“我正求之不得呢。”他说，“可是你看怎么样？谁来划船呢？犯不着让你划船带我。”

“为什么不行呢?”她有点莫名其妙，“我刚才能带厄秀拉，现在也能带你。”

从她的语气中，他猜出她希望和他单独在一起，而且还为自己能操纵他们俩的行动而自鸣得意。令人惊奇的是，他居然会违心相从。

她把灯笼递给他，就自己去固定独木舟船头的竹条了。

他跟在她后面，手里摇摇晃晃地提着灯笼。灯火照在他那穿着白色法兰绒裤子的大腿上，愈加衬出周围的黑暗。

“出发之前吻我一下。”在她身后的暮色中，传来他那轻柔的声音。

她大吃一惊，停下手里的活儿，半晌没有动。

“为什么？”她十分惊奇地问道。

“为什么？”他嘲弄地模仿着她的语气。

她久久地凝视着他，尔后俯身向前，吻了他一下。这是从容而纵情的一吻，还在嘴唇上逗留了一会儿。接着她从他手里接过灯笼，而他此时却神魂颠倒，身上每个关节都像着了火，在熊熊燃烧。

他俩把独木舟抬进水里。古德伦仍是在自己所在的位子上，杰拉尔德把独木舟推离湖岸。

“你这样推不会弄痛手吗？”她关切地问，“其实你不推我也完全能行。”

“不会弄痛的。”他温言细语，话音里透出爱抚之情，给她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好感觉。

她望着他紧靠自己坐在独木舟后尾，靠得非常近。他的腿朝她伸来，脚碰到了她的脚。她轻松悠然地划着桨，心中却一个劲地巴望他对自己说些意味深长的话。谁知他一声不吭。

“你喜欢这样，是吗？”她渴望知道他的想法，不过嘴上却轻声细语。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我们之间有一段距离。”他依然用他那低沉、神不守舍的声音说道，仿佛说话的不是他本人，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古德伦不知怎么突然意识到，为了保持独木舟的平衡，他俩只好分头就座，想到这一点以后，她心里感到十分高兴，于是猝然发起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