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诺旋风似的以一个优美的姿势跃到它身上，非常干脆地用白白的细爪给了它两记耳光。母猫立刻退缩回去。米诺跟在它后面，冷不防用那妙不可言的白爪子从容不迫地揍上它一两下。

“嗨，它干吗要打它？”厄秀拉愤慨地高叫道。

“它们在表示亲热。”伯金说。

“那就该打它吗？”

“是啊。”伯金笑道，“我想米诺是想将这点向它表达清楚。”

“那它真可怕！”厄秀拉叫道。她走进花园，朝米诺大喊：

“住手，别欺侮它。别打它了。”

那只野猫像影子一般迅速消失了。米诺瞥了厄秀拉一眼，然后轻蔑地将目光从她身上转到主人身上。

“你在欺侮它吗，米诺？”伯金问。

这只苗条的小猫望着他，慢慢眯缝起眼睛。随后它掉转头望着远处的风景，似乎对这两个人类不以为然。

“米诺，”厄秀拉说，“我不喜欢你。你跟所有的男人一样，是个恃强欺弱的家伙。”

“不！”伯金讲，“它完全正当，不是恃强欺弱。它只是在向那四处流浪的可怜虫坚持这样一条：它应该把米诺看作一种天命，把它作为自己的天命来接受。因为你也看到，这只母猫柔顺如风。我完全支持米诺。它要的是绝对稳定的关系。”

“是啊，我知道！”厄秀拉高喊，“它要按自己的意志行事，我知道你这些漂亮话要表达什么意思：专横霸道。我认为这是专横霸道。”

那只小猫又用轻蔑的目光从伯金身上移向这个吵吵嚷嚷的女人。

“我完全支持你，米西奥托米西奥托是米诺的爱称。。”伯金对小猫说，“保持你那男性尊严，以及你那略胜一筹的判断力。”

米诺再次眯缝起眼睛，仿佛在看太阳。忽然，它感到与这两人没什么可纠缠的，于是扬起白爪，翘着尾巴，高高兴兴地跑开了。

“现在它又要去找那只bellesauvage（美丽的野猫）了，用它那优越的智慧去招待母猫。”伯金哈哈大笑。

厄秀拉看着这个站在花园中间的男人，只见他头发飘舞，眼睛里流露出冷笑。她不由得叫道：

“哼，这种自以为男性优越的说法真让我恼火！再说这都是欺人之谈！要是这话还有点正当的理由，别人倒也不在乎。”

“那只野猫就不在乎。”伯金说，“它知道这是正当的。”

“是吗？”厄秀拉叫道，“讲给鬼去听罢。”

“也讲给它们听。”

“就像杰拉尔德·克立克同他的马那样是一种恃强欺弱欲，一种彻头彻尾的逞强意志，太卑鄙，太卑劣了。”

“说逞强意志卑鄙卑劣，我同意。至于说到米诺，它只是想给那只雌猫一个完全稳固的平衡地位，让它与一个雄性建立一种超尘脱俗的持久rapport（关系）。而离开了它，你也看到，那只母猫仅仅是个瘪三，是个浑浑噩噩的包。如果你不反对，不妨把它称作一个能动的意志。”

“呵！诡辩！这都是亚当的陈词滥调。”

“啊，是呀。如果亚当让夏娃保持独身，那么她将留在不可摧毁的天堂里，像一颗按自己轨迹行驶的星星。”

“对呀，对呀，”厄秀拉指着他高叫，“你就是这个意思，一颗按自己轨迹行驶的星星！一颗卫星，一颗火星的卫星，那就是她的地位！这下，你瞧，你露馅了吧！你要一颗卫星，要火星和它的卫星！你露馅了，你露馅了，你不打自招！”

伯金又好气又好笑，只得站在那里苦笑，心里却充满了钦佩爱怜之情。她反应真快，非常机智，像一团清晰明辨的火焰；她那猛如烈焰的敏感如此刻意报复，实在令人可怕。

“我根本没那样说。”他答道，“而且你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不给，不给！”她叫道，“我才不让你说话呢。你已经说过了，一颗卫星。你别想赖。你已经不打自招了。”

“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没那么讲过呢？”他回答，“我既没有暗示卫星也没有讲到卫星，更没有要提卫星的意思。”

“你这鬼话连篇的家伙！”她真的怒吼起来。

“茶已经准备好了，先生。”女房东在门廊上召唤。

两人都看着她，那表情，恰似方才那只猫望着他们时的表情。

“谢谢，戴金太太。”

由于争论被人打断，两人间出现了片刻的沉默。

“来喝茶吧。”他说。

“好啊，我正求之不得呢。”她答道，一面抖擞起精神。

他们在茶桌边面对面坐下。

“我刚才并没有说过，也没有暗示过卫星。我指的是两颗独立平等的星星，彼此平衡。”

“你露了马脚，你那小把戏彻底露了马脚。”她叫了起来，随即张口吃起点心来。他见她不愿再听他解释，便开始倒茶。

“真好吃！”她嚷道。

“自己加糖。”他说。

他把糖罐递给她。他家里样样东西都好，杯子盘子非常华丽，上着深紫色和墨绿色的漆，碗碟和玻璃盘也相当美观，还有老式的调羹，全放在一块黑、灰、紫相间的台布上。这块台布非常精致，不过厄秀拉从中看到了赫米奥的身影。

“你的用具真可爱！”她几乎愤怒地赞美道。

“我喜欢这些用具。使用有吸引力的东西、赏心悦目的东西，给我一种真正的乐趣。再说戴金太太为人不错。她觉得对我来说，这些用具件件都很美妙。”

“的确。”厄秀拉说，“如今女房东比妻子好。她们当然更会知疼着热，体贴入微。眼下真是完美无缺，美妙绝伦，比你结婚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