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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女人[电子书]

“我们上岸跟踪它们吧。”她不敢再在这个小岛上囚禁下去了。他们登上平底船,把船推了出去。

重新踏上自由的土地,她感到心情舒畅。她沿着堤坝朝水闸走去。雏菊遍布深潭,这些绚丽的小东西像在欢笑,在四处星星点点地闪烁着。它们为什么如此神秘?为什么深深地打动了她呢?

“瞧!”他说,“你那紫色的纸船正在为它们护航呢。它们是一群被护送的木排。”

几朵雏菊向她慢慢漂来,有些迟疑不决,在清澈的墨绿色的水中组成了一群鲜艳的交谊舞队,羞羞答答的,不时交换着舞伴。它们不断漂近,那欢快明亮的白色光彩深深地打动了她,几乎使她落下泪来。

“它们为什么那么可爱?”她叫道,“我为什么觉得它们这么可爱?”

“它们很迷人。”他说。她那充满感情的语调使他局促不安。

“你知道,一朵雏菊就是一组小花,是一个群体变成的个体。植物学家不是把它归于最高进化阶段吗?我想他们是这样归类的。”

“合成体,是的,我也这样想。”厄秀拉说。她对任何东西都吃不透。在某一时刻她了解得一清二楚的东西,到了另一时刻就好像变得含糊不清了。

“那么,就这样来解释吧。”他说,“雏菊是一个完美的微型民主政体,所以它是花卉中最高级的植物,它的魅力也是由此而生。”

“不对,”她叫道,“不对,绝对不对。它并不是民主的。”

“不错。”他承认,“那么它是无产阶级的金色的万千之众,被一圈有闲阶级阔佬的绚丽白栅栏所包围。”

“真可恨,你那可恨的社会秩序!”她叫道。

“的确可恨!它是朵雏菊,我们就让它去吧。”

“就是。让它做一次实力难测的黑马吧。”她说,“如果会有什么东西对你来说是实力难测的黑马的话。”她又讥讽地补充道。

两人都出神地站在岸边,似乎被打晕了,一动不动,毫无知觉。刚才那场小争执把他们各自的意识都搅乱了,剩下的就是两股不具人格的力量在那里交战。

他意识到谈话中止了。他想说些什么,想找一个新的,更普通的话题。

“我在磨坊这儿租了房间,你知道吗?”他问,“你不觉得我们可以度过一些美好时光吗?”

“噢,是吗?”她应了一声,没去理会话中暗含的亲密之意。

他立刻调整口气,变得像往常一般疏远。

“一旦我发现能充分依靠自己生活,”他继续说道,“我就会彻底放弃自己的工作。对我来说,工作已经名存实亡。我对我打算告别的人类毫不信赖,对我赖以生活的社会观念毫不在乎。我憎恨人类社会的有机形式,所以进行教育只不过是徒有其表。一旦我弄清楚后,我就会洗手不干,也许明天。然后独自一个人去生活。”

“你有足够的钱生活下去吗?”厄秀拉问道。

“有。我每年大约有四百镑进项,足够我舒舒服服地过日子的了。”

沉默。

“赫米奥怎么办呢?”厄秀拉问道。

“此事已经完结,彻底完结了,这是个彻底的失败,除此之外也决不会有其他什么结果。”

“可是你们仍然相互认识呀。”

“我们总不能装作陌路人吧,是吗?”

固执的沉默。

“可是这不是妥协的办法吗?”厄秀拉终于说道。

“我不这么看。”他说,“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是妥协吗?”

又沉默了几分钟。他在思考。

“一个人应该抛弃一切,一切,让所有一切都见鬼去吧。我要得到我所需要的最后一样东西。”他说。

“什么东西呢?”她挑战似的问道。

“我不知道……一起的自由吧。”他说。

她本指望他说“爱”。

下面传来一群狗的吠叫声。他似乎心神不定起来。她没注意,只是觉得他看上去不太安宁。

“事实上,”他相当小声地说,“我看那是赫米奥来了,同杰拉尔德·克立克。她想在这些房间布置之前来看一下。”

“我就知道,”厄秀拉说,“她肯定会来监督你的房屋布置的。”

“也许吧。这有关系吗?”

“啊,不,我想没关系。”厄秀拉说,“尽管从个人角度来讲,我忍受不了她。我认为她是个鬼话,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你是经常把鬼话挂在嘴边的人。”随后她反复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大叫起来:“是的,如果她来布置你的房间,我的确介意,我十分介意。我介意你让她赖在身边不走。”

他皱起眉头,不做声了。

“也许,”他说,“我不需要她来布置这里的房间,而且我不要她赖在身边。只不过我用不着对她粗暴,是吗?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得下去接他们了。你也来好吗?”

“我不想去。”她冷冷地说道,有些犹豫不决。

“不想来吗?来吧,真的。顺便去看看那些房间。请千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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