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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女人[电子书]

他用手帕稍稍擦干身体,想到了赫米奥和她的挥击,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然而尽管如此,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赫米奥又有什么关系呢?所有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这里的冰凉和幽静是如此完美,又可爱又新鲜,而且无人问津。老实说,过去他自认为需要人,需要一个女人,那是多么大的错误呵。他不需要女人——根本不需要。树叶、樱草和树木,它们才是真正可爱的、冰凉的,称心如意的;它们才会真正进入血液,充实进他的体内。现在他已经非常充实了,而且心情非常愉快。

赫米奥欲置他于死地是完全正确的。他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何必要自诩与人类有什么关系呢?这里就是他的世界。除了这可爱、敏感、妙不可言的植物和他自己,活生生的自己以外,他不需要任何人,不需要任何东西。

回到人间也是必要的。这是千真万确的。然而那并无关系,只要知道自己的归属就行了。现在他知道自己的归属了。他的归属就在此地,这就是他结婚的地方。人间只是异国他乡。

他爬出山谷,不知自己是否发疯了。然而如果真是发疯的话,他宁可要自己的疯狂,也不要那合乎礼仪的心智健全。他喜悦地沉浸在自己的疯狂之中。他自由自在,不需要人世间那种陈腐的心智健全,那种健全已经令人生厌。他欣喜地沉浸在新发现的疯狂世界之中。这世界是那样新鲜,那样纤细,那样令人心满意足。

与此同时,他心中感到一种悲伤,不过那只是陈旧的伦理道德的遗产;它要求人们坚持人性。他对旧的伦理道德已经乏味,对人类、对人性已经乏味。他爱眼前这些柔软、纤细的植物,这些冰凉完美的植物。他将不去理会那种悲伤,他将把陈腐的伦理道德撇置一边,他将在自己的新国度里逍遥自在。

他感到头上的疼痛在每分每秒地加剧。他正沿途朝最近的火车站走去。天在下雨,他没戴帽子。可是如今许多怪人都不戴帽就出门,在雨中行走。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沉重心情,一种压抑的心情,有多少是出于怕被人看到自己赤条条地躺在草木丛中的担心。他对人类,对其他的人怕得要死!这种害怕几乎上升到了恐惧,上升到一种噩梦般的恐怖——惟恐被他人看到的恐怖。如果他像亚历山大·塞尔扣克亚历山大·塞尔扣克(1676—1727),苏格兰水手。1703年5月,参加赴南海考查,因与船长发生争执,1704年10月主动要求放到一个小岛上,在那里一直住到1709年2月。那样,生活在一个只有动物和树木的小岛上,那么他会感到自由和高兴,不会有这种沉重的感觉,不会有这种惶恐不安的感觉。他可以尽情地去爱植物,而不必担心会遭到非议。

最好给赫米奥寄一张便条,她也许会为他担心,而他不想背上这种负担。所以到了车站,他写道:

我将去城里,目前不想回布雷多尔比了。不过这没什么关系——至少我不想让你对打了我而忐忑不安。告诉其他人,说我有时就是这副怪样子。你打我完全正确——因为我知道你想这么做。所以这事就此告终吧。

可是上了火车,他感到不舒服,每动一下都疼痛难熬,而且感到一阵阵恶心。他拖着脚步从车站走上一辆出租汽车,犹如盲人一般一步步摸索着前进,凭着一种模糊的意志支撑下来。

他病了一两个星期,可是没有让赫米奥知道,所以她以为他还在生气。他们俩彻底疏远了。赫米奥对自己的“完全正确”深信不疑,欣喜若狂。她变得心不在焉,生活在确信自己正确的精神之中,并且靠着自负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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