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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中的女人[电子书]

“你喜欢错误的东西,鲁珀特。”他说,“喜欢与你自己作对的东西。”

“啊,我知道,并非回回如此。”伯金答了一句就走了。

杰拉尔德洗完澡回自己房间时,也提着自己的衣服。他在家里非常循规蹈矩。一旦离开家,像现在这样无拘无束,他便对这种放肆行为感到特别欣赏。因而他挑战似的拎着蓝色的丝外衣大步走着。

米内蒂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圆圆的蓝眼睛像两洼停滞的、愁苦的深潭。他只看到她的眼睛像两潭死气沉沉的无底深潭。也许她很痛苦。她的这种痛苦在他心中激起一团烈焰,一股剧烈的怜悯,一种近于残酷的激情。

“你醒啦。”他对她招呼着。

“几点了?”她轻声问道。

见他走近,她几乎像液体那样流了回去,绝望地躲避他。她的表情很幼稚,就像一个受到奸污的女奴,其使命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奸污。这种表情激起他强烈的欲望,他的神经不由得颤抖起来。毕竟他是惟一的意志力,她是受他意志支配的东西。这种尖利刺人的微妙感觉刺痛了他。然而他知道,他必须离开她,他俩必须彻底分离。

这是顿普通的早餐,谁也没多说话。四个男人都洗过了澡,很干净。杰拉尔德和那个俄国人在仪表举止上都无懈可击,合乎礼仪。伯金神色憔悴,一脸病容。他也想打扮得像杰拉尔德和马克辛那样衣着适当,可是他的企图没有奏效。哈利戴穿着一套花呢衣服和一件绿色法兰绒衬衫,系了一条破破烂烂的领带,倒与他挺相配。那个阿拉伯人端来了许多柔软的烤面包片,他的模样与前一天晚上完全一样,还是那样死气沉沉的。

早饭结束的时候,米内蒂来了,穿了一件紫色的丝外衣,扎了一条闪闪发光的腰带。她脸色略有好转,但是仍然沉默不语、毫无生气。无论谁同她说话,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痛苦。她的脸像一张娇小、精致、凶恶的面具,挂着厌恶和痛苦的表情。快到中午了,杰拉尔德起身出去办事,他巴不得离开那里。但是他事没办完,晚上又回来了。除了上音乐厅的伯金之外,众人一起去吃晚饭,杰拉尔德为大家订了座。

晚上,他们又很晚回到那幢住房,仍然喝得满脸通红。还是那个阿拉伯人——他晚上10点到12点总是不见踪迹——静静地端着茶送来,用一种缓慢、奇异、豹一般的动作弯下腰,轻轻把盘子放到桌上,令人不可思议。他的脸永远是一副贵族派头,皮肤呈淡灰色。他年轻漂亮。可是看到他,伯金感到有点恶心,感到那层淡灰色就像烟灰或者腐坏物,脸上那种不可思议的贵族般的表情像野兽那样愚蠢,令人作呕。

他们又聚到一起亲切激动地高谈阔论起来。然而这群人中已经出现了裂痕。伯金狂怒,哈利戴开始极端仇视杰拉尔德,米内蒂已经变得生硬冷漠,像一把坚硬的刀。哈利戴正不遗余力地讨好她。而她的最终意图是准备攫住哈利戴,并且彻底控制他。

早上他们又都高视阔步、漫步闲荡。可是杰拉尔德感到空气中有一股冲他而来的奇怪的敌意。这激起了他的固执本性,他挺身抵抗。他继续在那儿呆了两天。结果到了第四天晚上,他同哈利戴闹了一场。哈利戴在酒吧间没来由地与杰拉尔德作对,他们争吵起来。杰拉尔德差点要往哈利戴脸上揍一拳,忽然他感到厌恶,毫无意思,于是拔腿走了,留下哈利戴在那里幸灾乐祸,还傻乎乎地自以为获得了胜利。米内蒂态度生硬,而马克辛则袖手旁观,坐观虎斗。伯金不在,他又进城了。

杰拉尔德很生气,因为他没给米内蒂钱就走了。说真的,他不知道她是否需要钱。不过要是给她10镑她也许会高兴的,而给了她10镑钱他也会非常高兴。可是现在他毫无办法,只得违心地行事。他嘴唇嚼着修剪过的八字胡尖走了。他知道米内蒂摆脱了他非常高兴,她得到了她需要的哈利戴。她想完全控制他,然后嫁给他。她想嫁给他。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嫁给哈利戴。她不想再听到杰拉尔德的消息;除非,或许,她碰到困境,因为毕竟,杰拉尔德是她称之为男子汉的人,而其他那些,哈利戴、利比德尼考夫、伯金、所有生活豪放不羁的艺术家们,他们只不过是半个男子汉,然而她能够对付的正是这种半个男子汉,对于他们她感到驾驭自如。像杰拉尔德这样的真正的男子汉,使她完全处于女人的地位。

然而,她仍然很尊敬杰拉尔德,她确确实实尊敬他。她设法弄到了他的地址,这样在贫困的时候可以向他求助。她知道他想给她钱。一旦到了那不可避免的困难日子,她也许会写信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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