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伦缓缓地耸起了肩。
“总而言之,她感到我们不是凡夫俗子。”古德伦说,“无论她怎么样,她决不是个傻瓜。我宁可同我憎恨的人相处,也不愿同一成不变的普通女人为伍。从某种方面来说,赫米奥·罗迪斯的确在冒险行事。”
听了这番话,厄秀拉沉思了一会儿。
“我可不信。”她答道,“实际上她根本没有冒险行事。我想她自以为我们知道她肯邀请我们——两个学校教师——我们会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根本就不会冒什么风险。”
“的确如此!”古德伦说,“想一下成千上万不敢这样做的女人吧。她敢充分利用自己的特权,那就算件了不起的事了。我想,我们处于她的地位也会这样做的,真的。”
“不,绝对不会。”厄秀拉说,“我会厌烦的。我才不愿把时间花费在玩弄她的这种把戏上呢。这种把戏有失尊严。”
姐妹俩就像一把剪刀,把碰到的每件事都剪得粉碎;或者像一把刀和一块磨刀石,一者依靠另一者将自己磨锐。
“当然啦,”厄秀拉叫道,“要是我们去看她,她应该感谢她的司命星。你这样美丽绝伦,比她任何时候都要美上一千倍。而且据我看,穿着也比她美上一千倍。因为她的打扮根本就没有鲜花那种鲜艳自然可谈。她的衣服总是那样陈旧,全是凭思维设计出来的;再说我们要比一般人聪明。”
“毫无疑问!”古德伦说。
“应该无条件地承认这一点。”厄秀拉说。
“当然应该。”古德伦说,“真正美好的东西都是极其普通的,相当平凡的,就像大街上行走着的行人。只有这样才能成为天灵地杰。当然,并非真的成为街上的行人,而是成为艺术创造中的她。”
“真了不起!”厄秀拉叫道。
“是的,厄秀拉,一般说来这的确了不起。谁也不敢成为不出奇的地上之物,成为彻头彻尾之物,以至变成平淡无奇的艺术创造品。”
“不把自己创造得更好些那该多乏味。”厄秀拉笑道。
“非常乏味!”古德伦加强语气,“的确,厄秀拉,那确实乏味,就是这个词。人人渴望凌空高翔,随后像科内尔科内尔(1606—1684),法国戏剧家和诗人。那样发表演说。”
古德伦对自己的聪明见解感到激动,涨红了脸。
“像他那样架子十足。”厄秀拉说,“一个人需要摆摆架子,像鹅群中的天鹅。”
“完全正确。”古德伦叫道,“像一只鹅群中的天鹅。”
“可是她们却在忙着扮演丑小鸭。”厄秀拉讥笑道,“我根本不觉得像个卑贱可怜的丑小鸭。我倒感到自己像个鹅群中的天鹅,我无法自禁。是他们使我产生这种感觉。我才不在乎他们怎么看待我。Jem’enfiche(这对我来说毫无关系)。”
古德伦抬起头,用古怪的,说不上是羡慕还是不悦的目光望着厄秀拉。
“当然。惟一的办法是鄙视他们,鄙视所有的人。”她说。
姐妹俩又回到家里,去看书、闲谈、做活,等待星期一的工作日。厄秀拉经常扪心自问,自己除了等待教学周的开始和结束,假日的开始和结束外,还有什么可等待的。难道这就是整个生活!有时,想到自己的生命没有享受到比此更多的东西就消失掉,一去不复返,她感到极度恐惧。不过她又不甘听天由命。她的精神积极向上,她的生活就像稳步生长的幼苗,只不过尚未顶出地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