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人非无宝也,其所宝者异也。孙叔敖疾,将死,戒其子曰:“王数封我矣,吾不受也。[为]我死,王则封汝,必无受利地。楚越之间,有寝[之]丘者,此其地不利,而名甚恶。荆人畏鬼,而越人信。可长有者,其唯此也。”孙叔敖死,王果以美地封其子,而子辞,请寝[之]丘,故至今不失。孙叔敖之知,知不以利为利矣;知以人之所恶,为己之所喜,此有道者之所以异乎俗也。
五员亡,荆急求之。登太行而望郑曰:“盖是国也,地险而民多知,其主俗主也,不足与[举]。”去郑而之许,见许公而问所之,许公不应,东南向而唾。五员载拜受赐曰:“知所之矣。”因如吴。过于荆,至江上,欲涉,见一丈人,刺小船,方将渔,从而请焉。丈人度之绝江,问其名族,则不肯告。解其剑以予丈人,曰:“此千金之剑也,愿献之丈人!”丈人不肯受,曰:“荆国之法:得五员者,爵执圭,禄万擔,金千镒。昔者子胥过,吾犹不取,今我何以子之千金剑为乎!”五员[过]适于吴,使人求之江上,则不能得也,每食,必祭之,祝曰:“江上之丈人!”天地至大矣,至众矣,将奚不有为也?而无以为。为矣,而无以为之。名不可得而闻,身不可得而见,其惟江上之丈人乎!
宋之野人,耕而得玉,献之司城子罕,子罕不受,野人请曰:“此野人之宝也,愿相国为之,赐而受之也!”子罕曰:“子以玉为宝,我以不受为宝。”故宋国之长者曰:“子罕非无宝也,所宝者异也。”今以百金与抟黍以示儿子,儿子必取抟黍矣;以和氏之璧与百金以示鄙人,鄙人必取百金矣;以和氏之璧、道德之至言以示贤者,贤者必取至言矣。其知弥精,其所取弥精;其知弥觕,其所取弥觕。
《吕氏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