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六日，星期三，晨起看报才知道美国的母亲节快要到了。报上有一篇短文这样说：

一位母亲躺在床上吃早点，由她丈夫与孩子们一旁伺候，那便是母亲节的一份礼物，和希奇的珠宝一般的受人欢迎。

可能在洗漕里留有几只盘碗，但是她不介意。

就是在中古时候，许多国家也指定一天向母亲致敬。

但是直到一八七二年Julia Ward Howe才首先提议在美国设母亲节。过了些时，许多别的妇女开始举行母亲节的庆祝。

一九○七年，费城的Anna Jarvis开始努力建立全国性的母亲节，她成了母亲节的创立者。一九一五年，威尔逊总统公布每年5月的第二个星期日为母亲节。

母亲节那一天，致送礼品，或采Anna Jarvis佩戴康乃馨（母在则佩有色康乃馨，母殁则佩白色康乃馨）的习惯。

如今的趋势是致送母亲节卡片与礼物，并且于是日解除母亲操持家务的工作。

母亲节这一天，母亲不必烧饭，不必洗盘、洗碗、洗衣裳，所以上述短文的标题是：《妈妈难得休息一天，纵容她一下罢》。一年当中只被这样的“纵容”一天，真是怪可怜的，何况这一天丈夫孩子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乱得一团糟，不是打烂了盘子，就是烧焦了锅，她躺在床上未必能心静。不过在精神上也许有一点点满足，象征性的满足。

母亲节那一天，我的两个外孙君达、君迈清早起来就鬼鬼祟祟地捧着一点东西，东藏西掖，不知放在哪里好。等他们妈妈一露面，他们就上前给她一个惊奇，各自掏出一份礼物——在学校里经老师指点自制的一幅贴纸花卉图画，上面蜡笔写着“妈妈，我爱你！”我们中国人最讲究孝道，所谓“孝者德之本”，不过那份孝心通常都是藏在心里，可以见诸行动，例如负米、卧冰、尝粪、埋儿等等，就是不能放在嘴上明说。西洋人的脾气不同，心有所感便要直说出来。他们的小学教师老早就有准备，据说足足准备了一星期，让每个学生亲自动手制作大幅贺卡，作为母亲节的礼物，虽然是秀才人情，谁说美国人不注意孝道？

美国有母亲节，没有祖母节。祖母么，让她坐在门前阳台上的摇椅上，或是公园的木凳上，晒晒太阳算了。外婆么，她只合做漫画家挖苦讽刺的资料！

选自《西雅图杂记》，远东图书公司一九七二年五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