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无名岛游记-第二章

格列佛游记[电子书]

他们中大多数人,尤其是研究天文学的人,十分信仰神裁占星学,(不过关于这一点他们却耻于公开承认。)最让我惊异也最让我感到难以解释的是,我发现他们对于时事、政治十分热衷,总爱过问公共事务,喜欢发表一些对国家大事的看法,而且会就某个党派的观点从方方面面进行热烈的辩论。当然,据我的观察,我所认识的大多数欧洲数学家也有同样的癖好,不过,在数学和政治这两门学问之间,我怎么也找不到一丁点儿共同之处来,除非那些人做这样一个假设:因为最小的圆和最大的圆度数相同,这样的话,治理天下就勿需什么别的本领,只要拿起一个球,会转动即可。可是我倒宁愿认为人的这种性格来源于人性中普遍存在的一个缺点:对于跟我们最没关系的事情,对于最不适合我们的天性或者最不适合我们研究的东西,我们却偏偏过于好奇,还自以为是。

这些人总是焦虑不安,心里头没有片刻的宁静;几乎不对其他的人类造成任何影响的东西却老是搅得他们心神不宁。他们之所以忐忑不安,那是因为他们害怕各种天体会发生若干变化。比方说,随着太阳不断地接近地球,总有一天,地球会被太阳吸掉或者吞噬。太阳表面逐渐会被它本身所排放的废料所包围而形成一种硬壳,阳光就不能再照到地球了。地球侥幸地逃过了上一次慧星尾巴的扫刷,要不然,地球早已化为了灰烬,但接下来他们推算出,再过三十一年,慧星会再次出现,那时很可能就会毁灭我们。根据他们的计算,他们有理由害怕,当慧星运行到离太阳不远的近日点时,它所吸收的热量相当于灼热燃烧的铁所散发出的热量的一万倍;慧星离开太阳以后,拖在后面的一条炽热的慧星尾巴有一百万零十四英里长。如果地球必须从距离慧星核或者慧星主体十万英里的地方经过,那么运行过程中地球必然要着火,甚至被烧成灰烬。太阳每天都在消耗它的光芒却得不到任何的补充,最终会被完全耗尽直至毁灭,而地球以及其他所有受太阳光照射的行星也会随之一起毁灭。

这些东西再加上其它类似的近在眼前的危险老是让他们担惊受怕,不仅睡不踏实,也无从去享受人生中最起码的乐趣。早上起来一碰到熟人,他们彼此间问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太阳可安好;日出日落看起来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希望可以躲避越来越近的彗星的扫击。他们谈起这个话题来,心情和那些爱听妖魔鬼怪的骇人故事的男孩子一样,虽然爱听得要命,听完后却是害怕得不敢上床去睡觉。

飞岛上的女子非常活泼,她们瞧不起自己的丈夫,对陌生人却是极为喜爱。从下面大陆到岛上来的这样的生人总有很多,他们或是为了市镇和团体的事,或是为了个人的私事而进宫朝见的,不过,他们往往深受轻视,因为他们缺乏岛上的人所具有的才能。贵妇们就在这些人中挑选自己的情人,但令人恼火的是,她们和情人调起情来大大方方,安全得很,因为做丈夫的永远在那儿凝神苦思,只要给他纸和仪器,拍手又不在旁边,女主人和她的情人可以当着他的面无拘无束、恣意纵情。

尽管我认为这岛是世界上最怡人之地,那些人的妻女们却都在哀叹自己被飞岛给困住了。她们住在这儿,生活富裕,应有尽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她们还是渴望去看看下面的世界,到首都去消遣娱乐一番。不过,没有国王的特别许可,她们是不准下去的;再说,要获得国王的特别许可也不是那么容易,因为达官贵人们已有不少的经验,知道劝说自己的夫人从下面归来是多么地困难。我就听说过这么一位朝廷贵妇的事儿。她已是几个孩子的妈妈了,嫁的丈夫是王国里的首相,暗讽渥坡尔夫人凯瑟琳对其夫不忠。也是王宫里的首富,这位首相人很体面,对她宠爱有加,一家人住在岛上最华美的宫邸里。但她却借口调养身体,跑到下面的拉格多去了,一躲就是几个月,后来国王发了搜查令,才发现她衣衫褴褛地住在一家偏僻的饭馆里。为了养活一个又老又丑的门房,她把自己的衣服也当掉了,那门房还天天揍她,就是这样,她被别人抓住时,竟然死活不肯离开他。回来后,虽然她的丈夫对她体贴备至,也丝毫没有任何责备之词,但是过了不久,她还是带着全部珠宝首饰想方设法偷偷地溜到下面她的老情人那儿去了,从此一直没有下落。

这种事读者听起来也许会觉得,与其说它发生在一个遥远的国度,不如说它就发生在欧洲或者英国。不过,读者也许倒挺乐意这么去想,女人的反复任性并不受气候或民族的限制,天下女人都一样,这一点,可不是人们很容易就能想象得到的。

大约过了一个月,他们的语言我已经掌握得挺熟练了,在我有幸侍奉国王的时候,他问我的大部分问题我都能够回答了。国王对于我去过的国家的法律、政府、历史和宗教或者风俗一点都不感兴趣,根本就不去过问,问的只是一些数学的问题,尽管他的两旁都有拍手在不断地提醒着他,对我的陈述他却嗤之以鼻,表现得极为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