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总督之女(3)

基督山伯爵[电子书]

“你给我带来的这个人是谁?”姑娘用现代希腊语问基督山,“是兄弟,朋友,普普通通的熟人,还是敌人?”

“是朋友。”基督山也用现代希腊语回答道。

“他叫什么名字?”

“阿尔贝伯爵,我从罗马强盗手中救出来的人就是他。”

“你看我用哪一种语言和他说话?”

基督山转身问阿尔贝:“您会讲现代希腊语吗?”

“真遗憾!”阿尔贝说,“连古代希腊语也不懂,当年荷马和柏拉图古希腊哲学家(前427—前347),曾在雅典创办学园,收徒讲学。的弟子中,找不出比我更愚昧的学生,我甚至敢说,找不出比我更狂妄无知的学生了。”

“那么,”埃黛说道,看来她听懂基督山和阿尔贝之间的一问一答,“只要我的主人同意,我可以讲法语或者讲意大利语。”

基督山思索片刻后说:“你讲意大利语吧。”然后他转身向阿尔贝说道:“很可惜,您不懂现代希腊语,也不懂古代希腊语,其实埃黛都说得非常娴熟,现在这可怜的姑娘只得同您讲意大利语了,这可能使您对她产生某种错觉。”接着他又向埃黛示意了一下。

“你是跟我老爷、主人一起来的朋友,我向你表示欢迎。”姑娘用出色的托斯卡纳方言说道,而且带着一口柔软的罗马口音。使但丁的语言同荷马的语言一样,说起来朗朗悦耳。姑娘接着说:“阿里!上咖啡和烟斗。”

阿里听了他的年轻女主人的吩咐便退出客厅,埃黛向阿尔贝招了招手,请他往她那边走走。基督山向阿尔贝指了指一旁的两张折椅,于是两人各自端了一张搬到一只独脚小圆桌边上。小圆桌中央是土耳其水烟筒,桌上放满了鲜花、图画和乐谱。阿里端着咖啡和土耳其长管烟斗回到客厅,至于巴蒂斯坦先生,埃黛套间的这一部分他是不能进来的。那努比亚黑奴给阿尔贝递上烟斗,但是阿尔贝不肯接。

“噢,拿着吧,拿着吧。”基督山说道,“埃黛的教养同巴黎女子几乎毫无二致,她不喜欢哈瓦那雪茄,因为她闻不惯那种难闻的烟味,但是您知道,东方的烟叶其实是一种香料。”

这时阿里退出客厅。咖啡杯里都已倒上了咖啡,阿尔贝的杯子前还加了一只糖杯,基督山和埃黛喝这种阿拉伯人的饮料完全照阿拉伯人的方式,也就是说不加糖。埃黛伸手用她那纤细红润的手指端起日本细瓷咖啡杯,像孩子喝到他喜欢喝的,或者吃到他喜欢吃的东西那样,天真而乐滋滋地把杯举到唇边。这时走进两个女仆,一人托了一个盘子,她们把这装满冰淇淋和果汁饮料的盘子放在两张特制的小桌上。

“我亲爱的主人,还有您,夫人,”阿尔贝用意大利语说道,“请原谅我这种呆若木鸡的样子,因为我简直如堕烟海,所以这也是很自然的。现在我又回到了东方——真正的东方,不是我过去走马观花所见到的东方,而是我在巴黎闹市做梦所见的东方,可是刚才我还听到公共马车驶过的轰隆声,叫卖饮料的小贩丁零当啷的摇铃声。噢,夫人!可惜我不会说希腊语,否则今天晚上有您畅叙,再加上这仙境似的环境,我必将终生难忘。”

“我会讲意大利语,可以和您交谈,先生,”埃黛平静地说道,“假如您喜欢东方,我一定尽力使您在这儿重温东方气息。”

“我讲什么话题好呢?”阿尔贝低声问基督山。

“您可以随便谈谈,讲她的祖国,她的童年,讲她的往事,如果您愿意,也可以讲讲罗马、那不勒斯或者佛罗伦萨。”

“噢!”阿尔贝说道,“可以同巴黎的太太、小姐们聊的话题就不必专门找希腊姑娘来谈了吧,还是让我跟她谈谈东方。”

“请吧,我亲爱的阿尔贝,这正是她最喜欢谈的话题了。”

阿尔贝于是转身问埃黛:“您离开希腊的时候有多大,夫人?”

“5岁。”埃黛回答说。

“您还记得您的祖国吗?”阿尔贝问道。

“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过去见到的事情就会在我眼前重现。人有两副眼睛,一副是肉体的,一副是心灵的,肉眼见过的东西有时会忘记,心灵见过的东西却永远铭记心间。”

“您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事的?”

“我刚会走路的时候。我母亲名叫瓦齐丽姬,”姑娘仰起头接着说道,“瓦齐丽姬这名字就是尊贵的意思。我母亲常常把我们母女俩的钱倒进钱袋,然后我们俩都戴上面纱,母亲一手拉着我,带我出去为犯人募捐。我们一边走一边说:‘给可怜的人布施就是敬奉上帝。’等我们的钱袋装满以后,我们就回到宫里,什么也不告诉我的父亲,我们把外面拿我们当穷苦女人施舍的钱都送到修道院,分发给那些犯人。”

“那个时候您有几岁?”

“3岁。”埃黛说。

“那么,3岁以后的事您现在还都记得?”

“都记得。”

“伯爵,”莫瑟夫低声对基督山说,“还望您能允许夫人给我们讲讲有关她身世的事。您不让我向她提起家父,但是她或许会向我谈到,我要听到从这张可爱的小嘴说出家父的名字,您不知道我会多么高兴。”

基督山朝埃黛转过身去,皱了一下眉毛,示意埃黛认真听他的吩咐,然后他用希腊语对埃黛说:“讲讲你父亲,但只讲他的遭遇,至于叛徒的姓名以及他怎么背叛的都不要说,好,你就说吧。”

埃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明净的前额上掠过一片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