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是带着公文包去的。可是,能装公函的公文包怎么能放进水手衣服口袋?”
“您说对了,我的公文包是在船上放着。”
“这样,你先上船,后把信放进公文包?”
“是的。”
“从费拉约港到你船上,你是怎么拿的信?”
“手拿着。”
“你登上‘埃及王’号的时候,谁都能看见你拿着一封信?”
“对。”
“唐格拉也看见了?”
“唐格拉也看见了。”
“现在你听我说,你仔细回忆一下,告密信上写些什么话你还记得吗?”
“噢,记得。我连读了三遍,每个字都刻在我记忆中了。”
“你把信背给我听听。”
唐泰斯凝神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一字一句背给您听:‘检察官大人台鉴:本人拥护王室,热爱宗教,现揭发如下:有爱德蒙·唐泰斯,系‘埃及王’号大副,今晨自士麦拿返航抵港,中途曾于那不勒斯和费拉约港停泊。此人受米拉之命,曾送信与篡位逆贼,并奉逆贼之命,携带致巴黎拿破仑党密信一封。如将其捉拿归案,即可获得罪证。密信如不在其身上,则必在其父家中,或在‘埃及王’号舱内。’”
长老耸了耸肩。“这已是昭如日星,”他说道,“你心地太单纯太善良,所以一开始没有把真相看穿。”
“是吗?”唐泰斯喊道,“啊,那可太卑鄙了!”
“唐格拉平常的笔迹是什么样的?”
“非常漂亮的草体字。”
“匿名信的笔迹是什么样的?”
“向左边倾斜。”
长老微微一笑说:“笔迹是改换过了的,是不是?”
“改换过了也写得非常流利。”
“等一下。”长老拿起笔,更确切地说,拿起他称为的笔,蘸一下墨水,用左手在一块特地撕下的布片上写下告密信的前三行字。唐泰斯往后退了退,用一种几乎是恐怖的神情望着长老。
“噢,真了不得,”他喊了起来,“您写的太像告密信上的笔迹了。”
“这是因为告密信是用左手写的。有一件事我倒是注意到了。”长老接着说道。
“什么事?”
“就是右手写的字一人一个样子,但是,左手写的字大同小异。”
“您真是个无事不知、无事不通的大能人!”
“我们再往下说吧。”
“噢,是的,是的。”
“现在来谈第二个问题。”
“您问吧。”
“你没有能娶成梅塞苔丝,是否有人因此得利?”
“有,是一个爱上她的青年。”
“叫什么名字?”
“费尔南。”
“这是西班牙人的名字。”
“他是卡塔卢尼亚人。”
“你觉得这人能写得出那封信吗?”
“写不出来,他倒会捅我一刀,别的事他干不了。”
“对,这是西班牙人的本性,杀人的事干得出来,但是瞒心昧己的事做不出来。”
“再说,”唐泰斯又说道,“告密信上提到的事他都不知道。”
“你没有跟任何人讲过这些事?”
“没有。”
“连你的恋人都没有告诉?”
“连我的未婚妻都没有告诉。”
“那就是唐格拉。”
“噢,现在我明白了,肯定是他。”
“等一等……唐格拉认识费尔南吗?”
“不认识……认得,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我订婚的前一天,曾看到他们在邦费尔老爹的酒店凉棚下同桌喝酒,当时唐格拉很热情,开着玩笑,费尔南脸色苍白,神色局促不安。”
“就他们两个人吗?”
“不,他们边上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我很熟悉,很可能是他介绍他们认识的。他是裁缝,叫卡德罗斯,可是,他已经喝醉了。等一下……等一下……这件事我以前怎么没有想起来呢?他们喝酒的桌子旁边有墨水,有纸,还有笔。”说到这儿,唐泰斯把手搭在额头,“噢,这些卑鄙的家伙,真是卑鄙呀!”
“你还有别的什么事想知道吗?”长老微笑着说。
“有,有,您分析任何事情都非常透彻,看任何事情又非常明了,我想知道,为什么只审问我一次?为什么不让我见法官?为什么不经判决就让我服刑?”
“唔,这些问题,”长老说道,“这就比较棘手了。司法上的事不但晦涩,而且很神秘,不容易摸透。到现在为止,我们谈了你的两位朋友,这很简单,仿佛是个儿戏。至于你刚提出的问题,你得先给我明确说明一下。”
“好,您问我吧,说实话,关于我的身世您看得比我还清楚。”
“审问你的是什么人?是检察官,还是代理检察官,或者是预审法官?”
“代理检察官。”
“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
“年轻人,二十七八岁。”
“好,这个岁数还不会堕落,但已经有野心了。他对你的态度怎么样?”
“还算温和,不怎么严厉。”
“你的事都对他说了吧?”
“都说了。”
“审问过程中他的态度有什么变化没有?”
“一度变得不好,那是在他读连累我的那封信的时候,他好像对我的不幸感到非常难过。”
“对你的不幸?”
“是呀。”
“你遭到不幸他同情你,你能肯定吗?”
“至少他非常明确地表示同情我。”
“什么表示?”
“他把唯一能连累我的证据烧了。”
“什么证据?是告密信吗?”
“不,是托我送到巴黎去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