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满26岁,”那声音轻轻说道,“口母,这个岁数的人不会靠不住。”
“噢,不会的,不会的,我向您发誓。”唐泰斯说,“这句话我刚才说了,我再向您说一遍吧,宁肯被剁成肉酱我也不会出卖您。”
“您幸好这么对我说话,又这么请求我,我本想重新设计个图躲开您了,可是您这岁数让我放心,我会再来找您的,您就等着吧。”
“等到什么时候?”
“我先得算算有哪些机会,您就听我给您打讯号吧。”
“不过,您不要遗弃我,不要把我一个人撇在这儿。您上我这儿来吧,要不让我去您那儿。我们可以一起逃跑,要是跑不了,我们可以说说话,您讲讲您爱的那些人,我讲讲我爱的那些人。您该爱着什么人吧?”
“我在这世上孑然一身。”
“那您会爱我的,假如您也是年轻人,我就是您的朋友,假如您是上岁数的人,我就是您的儿子。我有父亲,要是还活在世上,该有70岁了。我只爱我父亲和一个叫梅塞苔丝的姑娘。我父亲不会把我忘掉,我是可以肯定的,至于那姑娘还想不想我,只有上帝知道了。我会像爱我父亲那样爱您的。”
“那好,”对面的囚徒说,“明天见。”
话虽不多,但那口气唐泰斯听了心里很踏实。他也就不再多问,自己站起身来,同原先一样仔仔细细地清理了墙里掏出来的渣土,又把床贴墙推上。现在唐泰斯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了,今后他肯定不再是孤独一人了,或许还能获得自由,退一步说,即使总是关在牢里,他有了一位难友。两个人一起被监禁,吃的苦就减了一半;大家在一起诉苦等于是在祈祷,而两个人一起祈祷,那简直就是在行善了。唐泰斯心花怒放,一整天都在斗室中踱来踱去,有时他高兴得喘不过气来,于是他坐到床上,用手按摩胸膛。一听到走廊里有什么声音,他就纵身一跃向门冲去。有一两次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种恐惧,唯恐监狱把他同这位还不认得但已像朋友一样爱上的难友分开。于是,他打定了主意,假如看守把床搬开,探头探脑去查看洞口,他就拿垫水罐用的石块把这家伙的脑袋砸烂。监狱会处死他,他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是他不就是一个因为忧虑和绝望而快要死去的人吗?只是那神奇的声音才使他起死回生的呀。
傍晚看守来牢房,唐泰斯正在床上躺着,他觉得这样可以把未完成的洞口藏得更严实。他两眼盯着这讨厌的来得不是时候的看守,神色很可能显得不同寻常,因为看守在问他:
“瞧,你是不是又疯了?”
唐泰斯没有答理,怕自己说话激动露了真情。看守一面摇头一面离开牢房。天黑了,唐泰斯以为,那边的囚徒会乘寂静无人和漆黑一团的时候再来同他说话,但是他想错了,他焦急等了整整一夜,始终没有什么声音来理他。但是第二天早上看守来过以后,他刚把床从墙边挪开,听到三下均匀的叩击声,于是立即跪在地上。
“是您吗?”他说,“我在这儿!”
“您的看守走了吗?”那声音问。
“走了,”唐泰斯回答说,“到晚上才会来呢,我们有12个钟头的自由。”
“那我可以动手了?”那声音说。
“啊,可以了,可以了,不要再耽搁,马上动手吧,我求您了。”
唐泰斯已经把半个身子伸到洞里,话刚说完,他手撑着的地像是要塌,他立即缩回身子,一大堆土和石块陷了下去,正好在他挖的洞下面又有一个洞,土和石块都掉了进去,这洞黑乎乎,他看不出有多深,只见洞底先是露出一个脑袋,然后是肩膀,最后是整个身子,那人相当灵活从地洞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