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是会计。可是会计只有在人家报了账后才知道有什么货。我知道我们船装的是棉花,没有别的货。棉花是在亚历山大港的帕斯特雷先生那儿和士麦拿港的帕斯卡尔先生那儿进的。再问别的,我可说不上来了。”
“唔,我现在想起来了,”可怜的老人听到这片言只语便喃喃说道:“昨天他说给我带了一包咖啡和一包烟叶。”
“瞧,”唐格拉说道,“没有说错吧。一定是乘我们不在,海关上‘埃及王’号搜查,找到那秘密之物了。”
梅塞苔丝根本不相信有这样的事,积压在心头的忧伤这时哇地一下,在呜咽声中爆发出来。
“来,来,还是有希望的。”老唐泰斯说道,其实他也气昏了头,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有希望。”唐格拉接着说。
“有希望。”费尔南嘟囔了一下,但他的话哽住了,他那颤抖着的嘴唇说不出一点声来。
“先生们,”一直站在走廊守望着的一位客人喊了起来,“先生们,看到马车了!噢,是摩莱尔先生,太好了,太好了!他准给我们带好消息来了。”
梅塞苔丝和老唐泰斯冲出去迎船主,在门口碰上了他,只见摩莱尔先生脸色苍白。
“怎么样?”老少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唉,二位!”船主摇摇头说,“事情比我们想的要严重。”
“嗨,先生,”梅塞苔丝喊道,“他是清白的呀!”
“那我相信,”摩莱尔先生答道,“可人家告他是……”
“告他什么?”老唐泰斯问。
“说他是拿破仑党徒。”
读者如果经历过我们故事发生的那个年代,一定会记得摩莱尔先生刚才说出的罪名在那年月有多么可怕。顿时梅塞苔丝一声惨叫,老唐泰斯一下栽倒在一张椅子上。
“啊,唐格拉,”卡德罗斯喃喃说道,“你骗了我,那把戏真的玩出来了。可我不能让他们一老一少活活愁死,我得给他们说清楚。”
“住嘴,你疯了?”唐格拉紧紧捏住卡德罗斯的手说,“要不我就不管你了。谁告诉你唐泰斯确实无罪?船是在厄尔巴岛靠过,他上了岸,在费拉约港呆了一整天。假如在他身上搜出什么信,真的把他卷了进去,帮他说话的人都得按从犯论处。”
很快,出于自私的天性,卡德罗斯掂出了这一番话的分量。他害怕了,心里又十分难过,瞪着迟钝的双眼,迷惘地望着唐格拉。最后他只得是进一步退两步,喃喃地说:“以后再说吧。”
“对了,先等等吧。”唐格拉说道,“假如他是无辜的,当然会放出来的,要是真的有罪,犯不上为一个谋乱反上的人受连累。”
“那好,我们走吧,我在这儿是呆不下去了。”
“对,走吧。”唐格拉说道,他很得意,正想退下收场的时候找到了一个同伙,“走吧,他们走不走随他们便。”
他们两人离开酒店。费尔南又成了姑娘的保护人,他挽起她的手臂,送她去卡塔卢尼亚村。唐泰斯的朋友们则陪着几乎昏厥了的老人回马赛的麦杭巷。顿时传闻不胫而走,整个马赛城都知道唐泰斯是拿破仑党徒,现已捉拿归案。摩莱尔先生也匆匆回城,他认识代理检察官维尔福先生,想跟他打听点爱德蒙的消息。路上摩莱尔先生追上了“埃及王”号的会计和卡德罗斯,他问道:“这种事您会信吗,唐格拉?”
“嗨,先生!”唐格拉回答道,“我对您说过,唐泰斯在厄尔巴岛停泊没有任何理由,我觉得这停得不明不白。”
“除对我以外,您有没有跟别的人谈起过您的怀疑?”
“我在这件事上非常谨慎小心,先生。”唐格拉低声耳语道,“您知道,令叔波立卡·摩莱尔先生在前朝供过事,他对自己的想法也不隐讳,所以人家已经在怀疑您深深怀念拿破仑。我怕一不谨慎会伤害爱德蒙,再追下来会伤着您。有些事情,我们做下属的必须对船主说清楚,但对别的人则应该守口如瓶。”
“很好,唐格拉!很好!”船主说,“您真是不错。所以,当初要提这可怜的唐泰斯做‘埃及王’号船长的时候,我事先想到了您。”
“是吗,先生?”
“是的,我事先问过唐泰斯,对您有什么看法没有?留您在船上任原职,他是不是感到有点勉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们两人有点不和。”
“他怎么回答您的?”
“他觉得有件事他有点对不起您,至于为了哪一件事,他没有多说。他还说,凡是船主信任的人,他也会信任的。”
“虚伪!”唐格拉低声咕哝了一句。
“可怜的唐泰斯!”卡德罗斯说,“他说得多好,真是个顶呱呱的好小伙子。”
“没错,”摩莱尔先生说道,“可现在‘埃及王’号缺着船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