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去种瓜……栈叵缡保苗苗儿只会唱“火车头,冒白烟,路边一排电线杆……”不久,村里的孩子们都学会了,苗苗儿也学会了“月姥姥,黄巴巴”;每在一起玩,总是新旧儿歌交替着唱,一个个摇头晃脑,有字有韵儿的。
一会儿,苗苗儿急了,要我领他出去玩。村街上,很静,只有树丛中的昆虫拉着腔儿长吟。乡亲们都建了新居,我已找不到谁家在哪儿住,苗苗儿倒清楚。
先拉我进了杠二爷爷家,说杠二爷爷答应给他捉一只蝈蝈儿。一进门,老人家果然笑呵呵地从葫芦架上取下一个高粱篾儿编的小笼儿,里面一只豆青色的蝈蝈儿,正支杈着长须看我们;笼里,还有块辣椒皮。杠二爷爷说,那虫儿吃了辣椒叫得格外凶。
又拉我进了魁五奶奶家,说要找魁五奶奶的儿子小棒儿玩“过星星”。可小棒儿已躺在蒲团儿上睡着了,他娘喊他,只翻了个身儿,嘟囔句梦话,又打起了呼噜。
再拉我去三爷爷家,说他昨天还问我回来没有呢。还没坐定,老人从厨房拿来两个冒着热气的嫩玉米棒儿,硬塞给苗苗儿和我,叫尝鲜;在他眼里,我们爷儿俩都是娃娃。临了,问城里水西门那个专治寒气腿的老中医是否已经自己开业,要我给他买两张狗皮膏。
最后,去“巧八哥”老八爷爷家,说要听王小去南山砍柴,碰见仙女的故事。老八爷爷剥着豇豆,不紧不慢地讲那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民间传说:“往年呐,有个孩子,叫王小,和他娘一块儿过日子,家里穷……”还没有讲到王小和仙女成亲,苗苗儿可在我怀里睡着了。
我抱着苗苗儿,提着蝈蝈笼儿,踏着夜色回家。月儿落了,星星更稠了。一朵流星,带着长长的尾巴,滑过碧空,树上的什么鸟儿被惊得叫了两声。只有池塘里的蛙声,却一阵响似一阵;那小动物儿,从哪儿来那么大的劲儿?我将蝈蝈笼儿挂在院里的豆架上;有顷,它少气无力地叫了一阵儿,便息了声儿,许是倦了,吃了辣椒也不行。
带露的草木发出青气,经雨的柴火发出霉味,湿润的泥土发出腥气,成熟的庄稼发出香味。这些气味,混在一起,浓浓的,倒很好闻。在这种醇酒似的气味中,我睡着了。我做了梦,梦中我已年老退休,归园田居,在故乡的村头,地边,场院里,柴门前,继续寻觅着人生的乐趣……
一九八二年七月十七日初稿
一九八四年八月十二日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