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躺了5分钟,我真想赶快穿上衣服走开。可是,一想到刚才我在自己屋里感到的那种揪人的烦闷,我仍呆着,什么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这人人都可以躺的床上虽然直恶心,但我还是躺着不想动窝。刚才在那儿,经那种舞台灯光一照,我觉得这女子身上有一种肉体的魅力,这时抱在怀里这魅力已是荡然无存,肉贴着肉挨着我的只是一个粗俗下作的妓女,同别的妓女完全是一个德行,接吻的时候一副满不在乎而又有求必应的样子,还带着一股蒜味。
“我先开口同她说话。
“‘你住这儿有时间了吧?’我问她。
“‘到1月15日就是半年了。’
“‘原先你在什么地方住?’
“‘住克洛泽尔街,可是看门的那女人跟我过不去,我就不住那儿了。’
“她就噜里噜苏地对我讲那看门女人如何如何说她闲话。
“可是突然我听到就在我们床后面有响动的声音,先是一声叹息,接着又轻轻响起一声,不过声音很清楚,好像有人坐在椅子上转身。
“我蓦地在床上坐起来问:
“‘这是什么声音?’
“她不慌不忙,很有把握地回答说:
“‘不用担心,我的小猫咪,这是隔壁的那家女人,两家隔扇很薄,什么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就好像在这儿一样。这种破房子,简直就是纸板搭的。’
“我周身发懒,又钻进了毯子。我们接着再聊,我也一时起了好奇心。这种好奇心十分荒唐,驱使所有的男人打听这些女人的第一次遭遇,想去揭开遮盖她们第一次失身的薄纱,仿佛想从她们身上找出清白的悠远痕迹,或许日后一句真话引起一阵短暂的回忆,想起她们当初的纯真和羞涩,从而对她们产生一丝眷恋。我于是再三盘问她最初的几个情人是谁。
“我知道她会撒谎,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我或许从她那些谎言中能找到一句真诚而又动人的话来。
“‘好了,告诉我这人是谁。’
“‘是个爱好划船的人,我的小猫咪。’
“‘啊!讲给我听听。那时你在什么地方?’
“‘在阿让特伊。’
“‘你在那儿干什么活?’
“‘我在一家饭店当招待。’
“‘哪一家饭店?’
“‘江河水手餐馆,你知道吗?’
“‘天哪,博南芳老板的饭店。’
“‘没错,就是他开的。’
“‘这爱好划船的家伙是怎么勾引你的?’
“‘趁我给他铺床,他就使劲把我按住了。’
“可是我忽地想起几位朋友的医生说的那套理论。这位医生善于观察,也善于分析研究,长期在一家大医院供职,因此天天接触到那些没有结婚就生孩子的姑娘和妓女,接触到她们的羞辱和惨况。这些女人也真是可怜,受尽某些仗着口袋里有钱便四处游荡的男人残酷折磨。
“‘所有的情况都一样,’他对我说,‘姑娘总是受同一阶级和同等地位的男人勾引才开始堕落,这一方面我的观察记录有几大本。大家都谴责有钱人采摘普通百姓家女子的贞洁之花,其实错怪人了,有钱人是花钱买整束摘下的花!他们也自己摘鲜花,但摘的都是第二茬鲜花,第一茬的他们永远不可能摘到。’
“于是我转身面朝身旁的那女人,笑着说:
“‘你可知道,你的故事我都清楚,你碰上的第一个人可不是那个喜欢划船的家伙。’
“‘噢!你说的不对,我的小猫咪,我可以向你发誓。’
“‘你撒谎,我的小猫咪。’
“‘噢!没有,真的没有!’
“‘你撒谎,行了,有什么全都给我招了吧。’
“她吃了一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就接着说:
“‘我是术士,我的小美人,我会催眠术。你要是不对我说实话,我就让你昏睡过去,你的事我照样能知道。’
“她害怕了,原来她同她那一路女子一样笨头笨脑。她支支吾吾地问:
“‘你怎么猜出来的?’
“我接着说:
“‘行了,你就说吧。’
“‘噢!这第一次,几乎不算个事。那时当地正过节,请了一位大师傅来临时帮忙,他就是亚历山大先生。他一到店里就自作主张,对所有的人都发号施令,对老板,对老板娘也一样,神气得简直就像国王……这人身材魁梧,长得也英俊,站在炉灶前没有安静的时候,总是喊叫个不停:‘拿来,拿黄油——拿鸡蛋——拿调味汁。’东西还得马上跑着给他送过去,要不他就发火,说的那些话臊得你连屁股都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