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其实比我们旧式的中国文人学士还远为不如的现代英国人更需要“扩展”，一种心灵开阔意义上的正确扩展。但“真正的扩展”并不告诫人们说不存在可以据之判定孰是孰非、孰优孰劣的至上之德和至当理由这类东西。心灵扩展的真正价值，在于能使我们领悟到像伦敦《泰晤士报》称之为我们自己小小看法的所谓完美，距离真正的、绝对的完美实在非常遥远。这种真正的绝对的完美，存在于事物的内在本性之中。的确，当英国人一旦弄清了真正扩展的意义所在，他就会意识到他现在那种小小的猜测，即那种对于宗教和世俗完美的小小看法，实在是一个极其狭隘的小小看法，由此，他还会感到不再那么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的这种小小看法强加给别人了。

然而，最大的困难在于如何实现这种真正的扩展。我觉得有一件事情必不可少，用一句政界的时髦词来说，就是“门户开放”的原则。不是贸易和铁路的“门户开放”，而是知识和道德上的“门户开放”。毫无疑问，没有知识和道德上的“门户开放”，真正的扩展是不可能的。这种“门户开放”原则，用圣保罗的话来讲，就是“检验一切事物，择善固执”。

简而言之，不仅今日中国，而且今日世界所需要的，不是那么多的“进步”和“改革”，而是“门户开放”和“扩展”，不是那种政治上的或物质上的“门户开放”和“扩展”，而是一种知识和道德意义上的扩展。没有知识上的门户开放，不可能有真正的心灵扩展，而没有真正的心灵扩展，也就不可能有进步。我已经给过圣保罗对“门户开放”的定义，下面，我再提供一个孔子关于“扩展”的定义，孔子说：“在真正有教养的人们中间，是不存在种族之别的。”（有教无类）

正是怀着促进世界“知识上的门户开放”和“道德上的扩展”事业之愿望，我写了下列文章，也是出于同一愿望，现在我将它们汇集成书，提交给公众阅览和批判。

1910年2月1日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