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过来吧,过来,”这位老人说,“有什么难为情的呀?你要感谢你的伯母,是她替你说过好话,求过情了。……哎,先生,我来介绍一下,”他指着米佳对我说道,“这是我的亲侄子,但是我怎么也管不好他!已经走进死胡同里了!(我和米佳相互鞠了躬。)你说说看,你在那边又惹出什么麻烦,他们为什么告你?你说给我们听听。”
米佳很明显不高兴当着我的面来谈这件事。
“以后再说吧,伯父。”他低声请求道。
“不行,干吗等以后再说呢,现在就说清楚。”老人坚持要他说,“你呀,又耍什么鬼主意,我还不了解你,是不是在这位地主先生面前觉得难以启齿,不好意思。那倒不错,那就痛改前非吧。现在你就说,说呀,你倒是说呀……我们都洗耳恭听。”
“我有什么难以启齿和不好意思的呢。”米佳毫无愧色地摇着脑袋申辩道,“伯父,请您自己判断一下。列舍济洛夫的几个独院地主来找我说:‘老弟,帮帮我们吧。’我便问道:‘是什么事儿呢?’‘是这么一回事儿:我们的粮仓弄得很不错,也就说,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可是忽然来了一个当官的,说是奉命到我们这儿来检查粮仓。经过检查之后,这个当官的说道,‘你们的粮仓管理很混乱,实在不像话,有严重管理不善的地方,我一定要向上级报告。’我们听了以后就问道:‘究竟有哪些地方管理不善呢?’他却说:‘这个问题嘛,我心中有数……’于是,我们就聚在一起,想出来一个解围的办法:给那个当官的塞些钱,这叫花钱消灾。可是那个老头儿普罗霍雷奇却不同意,他说:‘这样做,只能使他们这号人更加贪婪,更要无法无天地勒索了。这样干不行,难道我们就找不到说理的地方啦?’……我们听他说得合情合理,就按照他说的办了:不给钱。可是那个当官的却恼羞成怒,提起了诉讼,递了呈子。现在就是传我们到庭去打官司。’我便接过话茬问道:‘那么你们的粮仓是不是一点毛病也没有呢?’‘上帝作证,确实没有一点儿毛病,储存的粮食的数量也是法定的……’我又说:‘那你们就不用害怕了。’于是我还帮助他们写了状子……现在不清楚双方谁能胜诉呢。……至于说因为这件事情,有人到您这儿来诬告我,来搬弄是非,诽谤我,那不是秃脑袋瓜子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不管是谁,自家的人总该向着自家的人嘛。”?
“不管是谁都是这样,可是你哪,就不是这样!”老头儿说的声音很低,却很严厉,“那你就再说说,你和舒托莫洛夫的庄稼汉们又在那儿搞什么鬼名堂?”
“您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能够知道了。”
“那我就直说了吧,这件事我做得也没错,——再请您来判断判断吧。舒托洛莫夫庄稼汉们的乡邻别斯潘金租种了他们四俄亩田地。结果他硬说:‘那四亩地是我的。’舒托洛莫夫的庄稼汉们在付代役租,他们的地主又到国外去了——您想想看,在这种情况下又有谁会为他们主持公道呢?可是那块地确确实实是地主租给他们的。因此他们就来找我,求着我说:‘给我们写一张状子吧。’于是我就写了。可是别斯潘金知道了以后,就恐吓我,扬言:‘我要把米佳这小子的后胯骨从大腿里给他剥出来,要不我就把他的脑袋从肩膀上给他砍下来……’那咱们就走着瞧吧,看他怎么砍,我的脑袋到现在还毛发无损呢。”
“哼,先不要得意忘形地瞎吹:你那颗脑袋迟早得丢了。”老头儿忧心忡忡又生气地说,“你真的是彻底发疯了!”
“哎,伯父,不是你自己亲口对我说过……”
“我就猜到了,猜到了你要对我说什么,”奥夫谢尼科夫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不错,我说过,做人要刚正无私,而且应该助人为乐,有时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但是你一直都是照着这样做的吗?不是总是有人请你去饭店吗?他们请你喝酒吃饭,向你鞠躬施礼,并且还说:德米特里·阿列克赛伊奇,好心肠的先生,请帮帮忙吧,我们一定会酬劳你的。’于是乎,就把一个银卢布或者五卢布的钞票悄悄塞给你?你说,是不是?有没有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儿?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有没有?”
“这种事儿,的确是我的不对,”米佳低着头难为情地说道,“可是我从来都没拿过穷人的钱,从来不丧良心。”
“现在你没拿,等到你遇到了困难,就该毫不犹豫地拿了。不丧良心,……哼,你呀,好像你一直是在维护完美无缺的正义的好人!……可是你却忘记鲍尔卡·别列霍多夫这个家伙吗?……是谁为他东奔西跑,卖劲儿地为他奔波呢?是谁包庇了他?你说呀!”
“别列霍多夫那是他咎由自取……”
“他挪用了公款……能算是小事吗?简直是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