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格［印度］

“我要是自个儿去买东西也比带你去要强。”每次从市场上购物回来的时候，多数女人的心里都会这么想。尽管这样，下次再去购物的时候还得拉上丈夫。他就像是被一无形的链子拴住了似的，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一会儿和她并排。有的时候，会朝某个粗俗无礼的路人扑过去，有的时候会停下来露出一脸温柔相，像是在摇尾巴。

很早以前，我读到过这样一段话，说是女人的服饰是丈夫财富和地位的象征。当丈夫携着浑身珠宝的妻子在市场上缓缓走过的时候，其实陪伴在他身边的并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的财富的象征。

在我刚成为丈夫的时候，我很少带着妻子在大白天里出门。一是因为她十分的丰满，而我却很瘦弱；二是因为虽然我的妻子有贵重的首饰(那是她的父母在见面的时候给的)，可是那些首饰和我这一身土衣土裤、旧鞋子是不能搭配在一起的。我知道，浑身戴满首饰的我的妻子不是我的财富的象征。如果我向人家显示我丈人财富的象征，那么人们不仅不会嫉妒我的财富，相反，他们会悲怜我妻子的命运，说，她嫁了个势利小人。

过了几年，我又读到一段话(在关于使婚姻生活美满的文章或书中)，说，当妻子要去购物，并且希望她的丈夫也和她一起去的时候，做丈夫的尽管再忙乱，也该抽出时间和她一起去。还说，丈夫是妻子的装饰物，她将在显示丈夫的过程中感到满足。又说，一个合格的丈夫不仅应该和妻子一起去，而且应该时刻注意她的目光。观察她在看到哪一件物品时眼神会发亮，如果拥有那东西在丈夫的财力之内，那么丈夫就应该先夸赞它，然后鼓励妻子购买的欲望。我读到这文章的时候，已经同高西娅结了婚。上苍作证，我曾几次遵照这善意的劝说行事，但结果是引出了让我更加恐慌的脸色。

我们去市场上选购纱丽。来到一家店里，伙计展示了成堆成堆的纱丽，我一直在注意我妻子的眼神。凡是引起她眼神发亮的纱丽，我都叫人挑了出来，然后竭力怂恿她买下其中的一条。可她一件也没买，只是对店主说，这些纱丽先单放在一边，她要选一条。其中有一条她最喜欢的，让人放在了最上边。她对店主说，她喜欢那条，只是颜色要再浅一些才好(或者别的类似的话，比如纱丽的边应该怎样怎样)。放下纱丽，出了店门，她说：“再到布拉萨德那里去看一看。”她要我再跟她去另一家店。

到那里还是如此。那地方是中心市场，共有四家店。四家店里差不多每家都挑出几件纱丽让人放在一边。四家店看过后，判定还是第一家店里的那件纱丽好，虽然贵了些。我希望，她买下那件，并不在意那几十个卢比。但她不买，她还想去民政路的那一两家店看看。于是我们就去了民政路。在那儿她又一件也没看上。我们又回到中心市场，去了第一家店。高西娅又挑选了一遍那些纱丽。我确信这回她一定会买一件了。可她还是没买。她又对那店主说：“这件纱丽您放在一边，明天我来买。”当时我这个做丈夫的有多么沮丧，你该想象得出。可高西娅却认为，买东西就应该这样挑挑拣拣，货比三家。纱丽既然挑出来放在一边了，那么一晚上工夫它也不会跑掉。何不多留点时间考虑一下。

还有几次，她差不多从每一家店里都拿回一两件纱丽，然后回到家，以各种借口把儿子、媳妇、黛维斯夫人，甚至连她的姨妈、舅母、表姐、堂妹全都召了来，一同鉴定那些纱丽。如果她们的鉴定结果相互间有点不同意见，对于挑选纱丽有点帮助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但我时常看到的是鉴定结果恰巧是在第一家店里相中的那件。当然啦，最后，因为纱丽在家里放了不是一天而是两三天，怕店主不安，送回去的时候就不是只买一条而是两三条了。

而且没有必要的是，买纱丽的时候就只买纱丽。我记得有过几次，她去买纱丽，店主拿出一些丝绸布料给她看。她就坐那儿挑了两个钟头的布料。买纱丽的事儿推到以后。当天她就只抱着那一大堆布头凯旋而归。这种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像是个没用的摆设。专心致志的高西娅早就忘记了我这个丈夫是她的装饰物……一个十分诙谐的人曾经写着：“女人们应该非常关心自己的丈夫，就像关心自己的首饰一样。因为丈夫是她们的装饰。”……我在店里走来走去，店里要是没地方，就到巷子里去溜达。或是看着照相馆里摆出各种姿势在拍照的为人夫者，并且觉得很欣慰：民政路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有像我这样的令人发笑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