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公爵大人写信告诉我,有几个奸细钻进岛子想杀我。眼下我只找到了一个,是个大夫,领了俸禄专门来这儿杀那些新上任的总督。他的名字叫佩德罗·热孝,生在踢耳踏飞拉。老爷您听听这名字多吓人!我要不死在他手里才怪了呢!就这么个大夫他自己说,他不治正害的病,只防还没得的病。他的药方除了节食还是节食,一直把人折腾成皮包骨头。他哪里知道饿昏头比发高烧更难受!一句话,不是他把我饿死,就是我自个儿气死。想想看,当了这个官儿,我本指望着吃热炖的,喝冰镇的,躺在细布床单、鸭绒褥子上享福;没想到弄得像个山僧似的,跑到这儿苦修来了。我可是打心眼儿里不情愿!所以,到头来,我是非得去见鬼不可!
到眼下,我没有领俸禄,也没有收贿赂。我还摸不清路数哩。我来这儿才听说,以往的总督们,上任以前就捞到大把的票子了,有送的,也有借的。还说别处的总督也兴这一套,不光是这儿。
昨儿晚上我巡视的时候,遇到一个女扮男装的漂亮姑娘,还有一个男扮女装的,是她弟弟。我的上菜小厮看上了那闺女,心里拿定主意要娶她当媳妇;这是他自己说的。我呢,相中了那小伙子做女婿。我们俩都想今天就去找那俩孩子的父亲商量婚事。那人名叫迭哥·德·拉亚纳,是本地的乡绅,又是老牌正宗基督徒。
我是按您老说的,常常去市场转转。昨天碰上一个卖新鲜橡树子儿的女人,赶巧瞅见她把一筐新摘的和另一筐烂空了的陈橡树子儿掺和在一起,最后都叫我拿去送给孤儿院的孩子了;他们一准分得清好坏。我罚那女人十五天之内不许上市场。大伙儿都说我这事办得很有气魄。告诉您吧,老爷,都说这地方名声最坏的就数那些摆摊的女人了,个个都那么没羞没臊、心狠手辣、无法无天。这话我信,因为这种女人我在别处见得多了。
听您说,我的女东家公爵夫人给我老婆特莱萨·潘沙写了信,还捎去了礼物,我真是高兴极了。到时候我会报答的。请替我吻她的手,就说我说的:她给我的那些好处可不是扔进了漏口袋,看我怎么行事就会知道的。依我看,您还是不要生事惹恼这两位男女东家,明摆着,您跟他们闹翻了,自然得牵连到我。这怕是不怎么合适吧!您一再嘱咐我要知情报恩,可自己不这么做!想想吧,他们给了您多少好处,把您请到他们城堡里伺候得多么周到!
挨猫抓是怎么回事,我不太明白。我猜八成又是那些老跟您作对的混蛋魔法师弄出的鬼名堂。等咱们见面的时候再细说吧。我想给您捎点东西去,可不知道什么好。这岛上做一种挑燎泡的针管,倒是挺别致的。反正只要我这总督还接着做下去,早晚能找到一样合适的念心儿给您捎去。
要是有我女人特莱萨·潘沙写来的信,劳驾您付了邮资给我寄来,我太想知道家里我女人和孩子们怎么样了。就写到这儿。上帝保佑您不再受狠心的魔法师作践,也保佑我官场平安顺利,不过很难说,就凭佩德罗·热孝大夫这么折腾我,能活着离任就不错了。
您的仆人
桑丘·潘沙总督
秘书把信封好,交给邮差带走了。几个戏弄桑丘的家伙聚在一起,商量怎么把桑丘从总督位子上轰走。桑丘还真打算治理好他心目中的海岛,那天下午一直忙着制定法令。他禁止在辖区内倒卖粮食,允许各地的酒类进岛,但必须标明产地,好根据牌子、质地以及人们的喜好程度定出价钱;凡兑水或冒名者,格杀勿论,他降低了鞋袜类的售价,特别是鞋价,因为他觉得实在高得不像话;他给仆人们的工钱划定了界限,因为他们在见利忘义的路上走得太远了;对于那些白天黑夜到处弹唱淫词艳曲者,他明令以重刑惩处;盲艺人中说唱圣迹者,必须证明确有其事,否则一律禁止,避免以假乱真,混淆视听。他还雇佣了一个专门管理乞丐的公差,当然不是叫他去欺负那些人,而是负责验明他们的正身,因为在浑身疮疥、缺胳膊断腿之类残疾掩盖下的,往往都是些手脚灵便的贼坯和壮壮实实的酒鬼。总之,他定下了不少好规矩,直到如今那地方还人人遵守,说那是大总督桑丘·潘沙法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