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老板呀,您真是挑了该死的日子、糟糕的时辰、要命的工夫往阴曹地府跑了一趟,又在糟糕的节骨眼儿上碰到蒙特西诺斯先生,叫他把您弄成这样打发回来了。您在上头本来好好的,托上帝的福,心明脑清的,总是嘴里不断至理名言、忠告劝说。哪像如今,尽说些谁都想不出来的胡话。”
“桑丘,我是知道你的,”堂吉诃德告诉他,“所以不打算理睬你说的话。”
“我也是,”桑丘回答,“要是您一直嘴硬,不更改自己的话,我也不打算理睬您;哪怕您因为我刚说过的话和待会儿还要说的话把我打伤杀死!不过,趁咱俩还没翻脸,您能不能告诉我:您凭什么一眼就认出那位小姐是咱们的女主人呢?您跟她搭上话了吗?都说了些什么?她是怎么回答的?”
“我是从衣服上认出她的,”堂吉诃德告诉他,“跟你当初指给我看她的时候穿的一模一样。我跟她说话来着,可她根本不答茬,反而掉头就跑,快得连支飞箭也追不上。我想去撵她,可是蒙特西诺斯劝我别劳那个神,反正是白费劲。再说也到了钟点,我该从洞底返回了。他还说日后慢慢给我捎信,告诉我贝莱尔玛、杜让达尔特和所有那里的人是怎么摆脱魔法的。不过还有一件更叫我伤心的事。我正和蒙特西诺斯说话呢,不幸的杜尔西内亚的一个女伴趁我不留神走到跟前,两眼满含泪水,支支吾吾悄声对我说:
“‘我们小姐杜尔西内亚·德尔·托博索在此亲吻您的双手,并恳请您务必向她转告您的近况。再者,她因手头十分窘迫,急切向您求助,请借给她六个雷阿尔,或者尽您所有吧;暂且就用这条厚棉布衬裙作抵押,她保证尽快如数偿还。”
“听了这个口信,我不由得大吃一惊,便转身问蒙特西诺斯先生:
“‘蒙特西诺斯先生,莫非中魔的贵人们也会手头窘迫?’
“他回答我说:
“‘堂吉诃德·德·拉曼却先生,您信我的话没错。说起这手头窘迫,真是无处不有,无处不在,连中魔的人也逃脱不了。既然杜尔西内亚·德尔·托博索小姐派人来借六个雷阿尔,还留下挺不错的抵押,我看就借给她吧。她准是遇到了很大的难题。’
“‘抵押就免了吧,’我回答,‘可是我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我只带着四个雷阿尔,都给她吧。’桑丘啊,就是上次你给我准备一路施舍穷人的。然后我又说:
“‘姑娘,请转告你家小姐,听说她有这么多难处,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恨不得自己变成银行家富格尔富格尔,德国实业家族,15—16世纪欧洲最大的贸易、采矿和银行业集团。,帮她解忧。我还想告诉她,不见她的花容月貌,不听她的妙语箴言,我就不得身心健全。我恳切万分地央告她,务必让这个被她俘获的奴仆、疲于奔命的骑士见一面、说句话。再请转告她,不定什么时候她就会听说我已经模仿曼图亚侯爵发誓立志了。他在深山遇到自己垂死的外甥巴多维诺的时候,横下心为他报仇,否则决不在铺台布的桌子上就餐,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事情,就不必细说了。反正我打算照此办理,一口气不歇地踏遍世界七大洲,比葡萄牙王子堂佩德罗还要一丝不苟,直到驱散她身上的魔法为止。’
“‘您本该这样为我家小姐效劳,更何况还远远不够呢!’那姑娘回答我。
“说着抓起那四个雷阿尔,凌空一蹦,足有两巴拉高,就算是对我行礼告别了。”
“哦,贤能的上帝啊!”这时候桑丘大声喊叫起来,“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那些魔法师的魔法真的就那么灵验,果然搅昏了我老爷的脑瓜,弄得他疯疯癫癫?我说老爷呀老爷,看在上帝的份上,想想您的身份和名誉吧,别再把这些鬼名堂当真,弄得自己神魂颠倒啦!”
“桑丘,我知道你说这些是为我好。”堂吉诃德告诉他,“不过世上的事情你见的还是太少,稍微有点出格,你就大惊小怪了。我刚说了,日子还长着呢,我会把在下面看到的事慢慢讲给你听的。到时候你自会明白,我刚说的那些都是确有其事、不容置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