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什么事都会有个办法,除非是人死了,这个关口可是谁也逃不脱的: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有个活到头的时候。事情明摆着,我这个主人疯到家了,早该用绳子捆起来。当然,我也不比他差到哪儿去,我比他更混,居然跟着他、伺候他。有句老话还说得真对:知人要想知根底,看他跟谁在一起;还有:不管生在哪一窝儿,只看吃草跟哪拨儿。我这主人疯到这般田地,把什么事都弄得颠三倒四,白的当成黑的,黑的当成白的,比方一会儿说风车是巨人;教士骑的不是骡子,是骆驼;羊群是敌人的军队,还有好多这种名堂。这么说,想骗他一点不难。对!回头只要我在这儿碰上一个乡下娘们,就告诉他是杜尔西内亚。他要是不信,我就赌咒发誓;他赌咒说不是,我就赌咒说是;他硬说不是,我就硬说是。反正我一口咬定了,管他呢!没准这么硬顶下去,早晚逼得他再也不打发我来回跑腿捎信儿,免得再给他捎来不中听的回话。我琢磨着,他说不定会想,准是有个恨他的魔法师把什么都变了样儿来坑害他。”
想出这个主意,桑丘·潘沙心里踏实下来,觉得差事差不多办妥了。他在哪儿一直磨蹭到下午,好叫堂吉诃德相信他是来回跑遍了托博索。他的运气还确实不错:他站起来去骑驴,见托博索村口有三个乡下姑娘朝他走来。她们骑的是公驴驹还是母驴驹,作者没说明白;不过八成应该是母驴驹,因为这是乡下女人常用的坐骑。反正这事无关紧要,不必弄个水落石出。总之是桑丘一看见三个女人,就麻利跑去找他主人堂吉诃德,正赶上那老先生长吁短叹,自言自语地倾吐衷肠呢。他见桑丘过来,就问:
“怎么样,桑丘老兄?我到底该怎么着标记今天这个日子:用白石子儿还是黑石子儿?古罗马人迷信,用白石子标记好日子,用黑石子标记坏日子。”
“依我看,”桑丘回答他,“老爷您最好用红赭石,就像大学发胖桑丘想说“发榜”。那样,好叫人人都看个清清楚楚。”
“这就是说,”堂吉诃德问,“你带来的是好消息喽?”
“好得没治了!”桑丘回答,“老爷您赶紧夹夹洛西南特的肚子,跑到空地上去见杜尔西内亚·德尔·托博索小姐吧。她带着两个丫鬟来找您了!”
“上帝呀!你在说些什么呀,桑丘老兄。”堂吉诃德嚷嚷起来,“你可千万别骗我,编一些假喜讯来戏弄我的真相思!”
“我骗了老爷您,自己能得什么好处?”桑丘问他,“再说您马上就能戳穿我呀!快夹夹马肚子跑过来,咱们的公主大人驾到了,就凭穿戴打扮,一眼看出她是谁。她跟两丫鬟都是一身金光灿灿、珍珠成串、钻石红玉、十层锦缎。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跟太阳光似的亮闪闪的,还在风里飘飘忽忽。瞧瞧她们骑的是什么?三匹花点子群马,简直太好看了!”
“桑丘,那叫‘骏马’。”
“差不了多少,”桑丘说,“不是‘群马’就是‘骏马’。不管她们骑的是什么吧,反正仨人漂亮得没个比了,特别是我的女主人杜尔西内亚公主,简直叫人头昏眼花。”
“我说桑丘好伙计,”堂吉诃德告诉他,“你带来这么意想不到的好消息,该得重赏。回头不论遇到什么战事赢得战利品,我一定挑最好的给你。要是你觉得这还不够,就再加上几个马驹。你知道,村公所草场上有我们家三匹母马,年内都要下驹儿了。”
“有马驹儿就行了。”桑丘回答,“回头战利品是好是坏,我看很难说。”
说着说着,他们已经走出树林,见三个农家姑娘离得很近了。堂吉诃德睁大两眼使劲张望,顺着大路一直看到托博索村口,最后只看见三个村姑,就慌里慌张地问桑丘那仨人是不是早就离城走远了。
“怎么离城走远了?”桑丘说,“莫非老爷您的眼睛长在后脑勺子上了?您没见那几个,正往这儿走呢,亮闪闪的比中午的太阳还耀眼!”
“我怎么没看见,桑丘?”堂吉诃德回答,“我只看见三个骑驴的农家姑娘。”
“噢,求上帝快把魔鬼给我赶开!”桑丘嚷嚷道,“难道那三匹村马,再不就是随便什么马吧,雪白雪白的,在老爷您眼里就成了毛驴?真要是这样,就叫天主把我的胡子一根根揪光!”
“可是按我说呀,桑丘老兄,”堂吉诃德回答他,“确确实实是毛驴,不是公的,就是母的。确确实实,就像我是堂吉诃德,你是桑丘·潘沙一样,反正我觉得是这样。”
“算了,老爷。”桑丘说,“可别再说这话了!快揉揉眼睛,你的心上人过来了,快上去行礼吧!”
说着,他自个儿先冲那三个村姑走过去,从灰驴上下来,一把抓住一个村姑的驴缰绳,然后双膝跪在地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