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哭声

秘密花园[电子书]

她沿着果园的墙一边走,一边仔细察看,可最终的发现却和上次相同——墙上没有门。于是,她返身奔出菜园,来到常春藤覆盖的长墙外面的便道上,一边走一边察看,可一直走到尽头也没有门。她转身朝另一头走去,也一路察看着,可还是没有门。

“太奇怪了,”她说,“本·威瑟斯塔夫说没有门,就果真没有。但十年前肯定有过,因为克雷文先生把钥匙埋了。”

她脑海里不停地想着这个问题,渐渐产生了兴趣,觉得不后悔来到了米瑟尔斯韦特庄园。在印度时,她总是觉得热,觉得懒洋洋的,对任何事情都不愿费心。事实上,来自旷野的清新的风儿正在拂开蒙在她小脑海中的蛛网,使她的生命渐渐苏醒。

她几乎一整天都待在户外,晚上坐下来吃饭的时候,觉得又饿又困又舒服。玛莎喋喋不休地说话时,她也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自己似乎很乐意听她讲话,最后她想起要问玛莎一件事。吃完晚饭,坐到炉火前的毯子上时,她才开口。

“克雷文先生干吗要恨那座花园?”她问。

她要玛莎留下来时,玛莎丝毫没有反对。玛莎还很年轻,习惯了家里挤着一大群弟弟妹妹,她觉得楼下的仆人大厅很无聊,男仆和高等女佣们总是拿她的约克郡口音取笑,还把她当作一个平庸的小家伙,他们自己则坐成一团悄声交谈。玛莎喜欢说话,而这个曾经生活在印度、被“黑人”侍候过的奇怪孩子是那么与众不同,所以也吸引了她。

她没等她邀请,就在壁炉前的毯子上坐了下来。

“你还在想那座花园吗?”她说,“我知道你会的,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干吗要恨它?”玛丽再一次问道。

玛莎盘起双腿,让自己坐得舒舒服服。

“你听,宅子外边的风在呼啸,”她说,“如果你今天晚上出去,在旷野上你站都站不稳。”

玛丽不懂“呼啸”是什么意思,等她听了之后,才明白过来。肯定是指宅子周围那一阵阵响起的空洞、令人发抖的吼声,仿佛那个看不见的巨人在撞击着房子,在捶打着墙和窗户,想闯进来。但人们知道它进不来,坐在屋里,守着一炉红红的炭火,你就会有一种非常安全而温暖的感觉。

“可他干吗要那么恨它?”听过风声之后,她又问道。她想知道玛莎是否了解答案。

于是,玛莎将自己所了解的一切都讲了出来。

“记着,”她说,“梅德洛克太太说过,不许谈论这件事。这地方有很多事情都不许谈论,这是克雷文先生的命令。他说,他自己的烦恼与仆人无关。如果不是因为那座花园,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以前那是克雷文太太的花园,是他们刚结婚时她自己打理的,她非常喜欢,他们总是亲自照料里面的花草,不让所有的花匠进去。他们俩常常去那儿,然后关上门,在里面待上几个小时,一起看书或者聊天。她有点像个小姑娘,那儿有棵老树的一根树枝弯曲着,像个座位,她就在树枝上种了很多玫瑰,她自己常常坐在那儿。可是有一天,她坐在上面的时候,树枝突然断了,她掉在地上,伤得很重,第二天就死了。医生们以为克雷文先生也会发疯死去。所以他才恨那座花园。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进去过,他也不许任何人提起它。”

玛丽不再问了。她看着红色的炉火,听着风的“呼啸”,那“呼啸”声似乎比以前更大了。

这时,一件很好的事情在她身上发生了。实际上,自从来到米瑟尔斯韦特庄园以后,已经发生了四件好事:她觉得自己似乎能理解知更鸟,知更鸟似乎也能理解她;她在风中奔跑,直到全身的血液变热;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健康,有了饿的感觉;而且,她还体会到了同情别人的滋味。

但在她听着风声的同时,她还开始听到了别的声音。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开始时,她几乎无法把它和风声区别开来。那是一种奇怪的声音——几乎像是有个孩子在什么地方哭泣。有时候,风声听起来也很像孩子的哭声,可过了一会儿,玛丽小姐就很确定那声音是在宅子里面,而不是外面;离这儿很远,却是在宅子里面。她转过身来看着玛莎。

“你听到有人在哭吗?”她问。

玛莎突然显得很茫然。

“没有,”她答道,“那是风声,有时候听起来像是有人在荒原上迷了路,在那儿哭。风会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

“但是你听,”玛丽说,“是在宅子里面——在哪条长廊的另一头。”

正在这时,在楼下的什么地方,肯定有扇门被打开了,因为一股猛烈的穿堂风顺着过道袭来,将她们的房门“砰”地一声吹开。她们俩都吓得跳了起来,灯也被吹灭了,哭声从远处的走廊随风送来,这会儿听得更清楚了。

“你听!”玛丽说,“我说的没错吧!是有人在哭——而且不是大人。”

玛莎跑去关上门,转动钥匙,但在此之前,她们两人都听到远处过道的门被“砰”地一声关上,然后一切都安静下来,甚至风的“呼啸”也暂停了片刻。

“那是风,”玛莎固执地说,“要不然的话,就是小贝蒂·巴特沃斯,她是洗碗工,一整天都在牙疼。”

但是她的神色有些不安和不自然,玛丽小姐不由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相信玛莎没有说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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