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不”字回答。我还请求别让我走。我说默德斯通先生和小姐从来就不喜欢我,也没对我好过。他们使一直爱我的妈妈为我难过,我心里很明白这点,皮果提也知道。我说我相信,凡是知道我有多大的人都不能相信我吃过的苦头。我乞求我的姨奶奶——现在我不记得我具体说了些什么,可我记得当时连我自己也被感动了——看在我父亲的分上照顾我,保护我。
“狄克先生,”姨奶奶说,“我把这孩子怎么办呢?”
狄克先生想了想,犹豫片刻又面带喜色地答道:“马上为他量身做衣。”
“狄克先生,”姨奶奶很得意地说,“把你的手给我,因为你的见识真是太宝贵了。”怀着热忱握过手后,姨奶奶把我拉到她身边,对默德斯通先生说:
“你愿走就可以走了;我要来试试这个孩子。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样,至少我还可以像你做的那样去对待他。不过,你说的话我一点也不相信。”
“特洛伍德小姐,”默德斯通先生站起来,耸耸肩答道,“如果你是个男子——”
“呸!胡说!”姨奶奶喝道,“别对我说话!”
“多么令人尊敬的客气!”默德斯通小姐站起身来叫道,“真是了不得的客人呀!”
“你以为我不知道,”姨奶奶不理会那姐姐而对做弟弟的摇着头,极其尖锐地说,“你让那可怜的、不幸的、误入歧途的吃奶娃娃过的什么日子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当你向她套近乎时——我敢说,你对她卖弄风情时装得对鹅都不敢嘘一声一样——对那软弱的小人是何等可悲的日子吗?”
“我还从没听过这么高雅的话呢!”默德斯通小姐说道。
“你以为我看得见你却并不能了解你吗?”姨奶奶继续说道,“现在我就是看到了你也听到了你——老实说,我真不愿这样——哦,天!谁会像默德斯通先生一开始那样柔顺听话!那个可怜的、上当的、没头脑的孩子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他是用糖做成的。他崇拜她。他溺爱她的儿子——非常非常溺爱他!他要做这孩子的第二个父亲,他们要一起生活在开满玫瑰的乐园里,是吧?呸!滚开!滚!”姨奶奶说。
“我这一生还没听说过有这种人呢!”默德斯通小姐惊叫道。
“一旦你控制了那可怜的小傻瓜,”姨奶奶又说道,“——上帝宽恕我竟这么叫她,她已经去你不愿马上去的地方了,因为你还没把她儿子作践够——你就开始训练她,是吧?开始把她像只关在笼中的可怜的鸟那样折腾,就为了教她唱你的调,把受骗上当的她的生命耗蚀?”
“这不是疯了,就是醉了,”默德斯通小姐说,她由于不能把姨奶奶滔滔话头引向她自己而十分苦恼,“我疑心她醉了。”
贝西小姐压根不理会这话,就像没这事一样继续对默德斯通先生说话。
“默德斯通先生,”她向他摇着手指说,“在那没有头脑的吃奶娃娃眼里,你是个专横的君王,你伤了他的心。她是个可爱的孩子——我知道这点,在你认识她以前的几年里我就知道这点了——你利用她弱点里最大的那部分给了她致命的创伤。这事实使你心安了,不管你乐意不乐意。你和你的帮凶都可以去多想想。”
“请允许我问一句,特洛伍德小姐,”默德斯通小姐插进来说,“你用我不熟悉的字眼称作我弟弟的帮凶的人是谁呀?”
依然不理会,依然不受那声音纷扰,贝西小姐继续说。
“事实很清楚了,正像我对你说的那样,在你认识她以前的几年——天知道,为什么你会认识她,这真是人心难解的谜——事实很清楚了,那可怜的、软弱的小娃娃迟早会嫁人;可我还希望结果不至这么槽。默德斯通先生,就是在她生在这儿的这个可怜的孩子的时候,生这个你为了折磨她也对其不断作践的可怜的孩子的时候,”姨奶奶说道,“——这真是想起来都不快——把这孩子弄成这让人恨的样子。唉,唉!你用不着回避!”我姨奶奶说,“就算不看到,我也知道这是真的!”
在这当儿,他一直站在门边,面带某种微微笑意打量姨奶奶,不过他的黑眉黑眼重重拧在一起了。我看得出,虽然他仍然挂着微笑,脸色已变了,并像刚跑过那样喘着气。
“祝你好,先生!”姨奶奶说,“再见!也祝你好,小姐,”姨奶奶突然转向他姐姐说,“要是我再看到你骑驴走过我的草地,那你就像相信你脖子上顶着个脑袋一样地相信:我要把你的帽子敲落后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