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帮邪恶的匪徒中,最邪恶、最强横的要属詹姆斯·胡克,他签名时称自己做詹·胡克,据说,他是“海上库克”唯一惧怕的人。胡克安然地躺在一架粗糙的大车里,由他手下的人推着。他没有右手,用一只铁钩代替。他不时挥动着那只铁钩,催手下的人加快脚步。这个凶狠的家伙,像狗一样使唤他的手下,他们也像狗一样服从他。他有一副铁青而阴沉的面孔,以及一头长长的卷发,这卷发老远看上去像一支支黑色的蜡烛,给他那英俊的五官添上一种非同寻常的凶狠。他的眼睛是蓝的,勿忘我的那种蓝,透着一种深深的忧郁,然而在他把铁钩向你捅来的时候,他眼睛里现出了两团红光,如火焰般,可怕极了。说到举止,他身上还残留着某种君主的气派,他甚至把人撕开时都带着这种气度。听说他很健谈。他最彬彬有礼的时候,也就是他最残暴的时候,这大概就是他颇有教养的最佳证据了。就在他咒骂的时候,文雅的词句也和他的仪态一样非凡,这表明他和他的水手们出身不同。这个人从不屈服,据说,唯一使他畏惧的,是见到他自己那浓稠、颜色特殊的血。在着装上,他多少有点模仿查理二世。因为,他在早年听人说,他长得特像那位倒霉的斯图亚特君王。他嘴里叼着一根自己制作的烟斗,那烟斗能使他同时吸两支雪茄。不过,毫无疑问他身上最阴森可怖的部分,当然就是他的那只铁钩。
为了让大家知道胡克是怎样杀人的,现在让我们来杀一名海盗,就选“天窗”做个样子吧。在海盗们行进的时候,“天窗”笨手笨脚地撞到了胡克,把他那镶花边的衣领碰皱了。只见铁钩猛伸出来,立刻传出撕裂声和惨叫声,“天窗”的尸体就给踢到了一边,海盗们照旧前进。胡克连雪茄也没有从嘴里拿下来。
彼得·潘要斗的,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哪一方会赢呢?
尾随在海盗后面,悄无声息地潜行而来的,是印第安人;他们走过的那条小径,没有经验的人是很难觉察的;他们一个个睁大双眼,手持战斧和利刃,赤裸的身体上涂着的油彩闪闪发光。他们身上挂着成串的头皮,有从孩子头上剥下的,也有从海盗头上剥下的。这些印第安人属皮卡尼尼族,和那些好心肠的德拉华族和休伦族完全不同。匍匐蛇行在最前面的是“伟大的小豹子”,这是一员骁将,他脖子上挂着那么多头皮,让他几乎不能迅速前进。处在最危险位置的,是殿后的虎莲——她骄傲地直立着,这位公主是黑暗的森林女神中最标致的一个,也是皮卡尼尼族令所有男人倾慕的大美人;她时而卖弄风骚,时而冷若冰霜,时而热情如火,武士们没有一个不想娶这个任性的女人为妻的,可是她用她那把斧子阻挡了所有的求婚者。瞧,他们是怎样踏过落在地上的枝叶,却不发出一点声响,唯一能听到的,是他们那粗重的喘息声。最近,他们在饱食之后,都有点发胖了;但是,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消瘦下去。眼下,胖正是他们最大的危险。
印第安人像影子一样地过来,又像影子一样地消失;紧接着,一大群五花八门的野兽取代了他们的位置:狮子、老虎、熊,还有在它们前面奔窜逃命的数不清的小野兽。在这个得天独厚的岛上,各种野兽、特别是所有食人野兽杂处并存。它们的舌头拖得老长,今晚,饥饿难耐。
野兽过去后,最后一个登场的是一只巨型鳄鱼,它追逐的目标是谁,我们很快就会看到。
鳄鱼过去了,没过多久,孩子们又出现了。因为这个队列必须一刻不停地进行下去,直到其中某一部分停下来,或者改变速度。一旦如此,他们彼此之间立刻就会互相厮杀起来。
大家都机警地注视着前方,谁也没想到,危险会从背后袭来。从这里可以看出,这个岛是一个多么真实的世界。
头一个脱离这个旋转的圈子的是孩子们。他们在离自己地下的家很近的草地上猛躺下来。
“我真希望彼得快回来。”他们全都心神不宁地说,虽然就身材而言,他们都比队长高、比队长壮。
“只有我不怕海盗。”斯莱特力说,他说话的腔调使他很不受大伙儿欢迎。不过也许远处有什么声响惊动了他,因为他赶紧补充说:“不过,我也希望彼得回来,给我们讲讲灰姑娘后来的故事。”
于是,他们谈起了灰姑娘,图图相信,他母亲当初一定和灰姑娘一样。
只有当彼得不在的时候,他们才能谈谈母亲,彼得禁止谈这个话题,因为他觉得这很愚蠢。
“关于我母亲,我只记得一件事,”尼布斯告诉大伙儿,“她老是对父亲说,‘啊,我真希望能自己有支票簿。’我不知道支票簿是什么,可我真想送给母亲一个。”
正谈着,他们听到远处传来一种声音。你我不是林中的野物,是不会听到的,可他们听见了,就是那首海盗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