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回答道:“智者梭伦曾说,‘在一个人进入坟墓之前请勿说他幸运。’”他露出了笑容,以免使自己显得过于认真。“如果我自己不感到幸福,那就是错误,就是罪过,我很感激自己能得到这一切,但我的价值判断与别人不同。一道美丽的焰火高高地飞上天空,接着就熄灭了,演员的舞台生涯也是这样。永远存在的星星在流星划过的一刹那可能会被遗忘,但流星一消失,除了在过去的纪录中看到之外就再也没有踪迹。新的一代人不会知道,也不可能想象出让自己的父辈陶醉的舞台上那些曾经的面孔,今天许多年轻人热烈地为黄铜的光彩鼓掌喝彩,就像老人们曾经为纯金的光彩鼓掌一样。远远比表演艺术家更幸运的是那些诗人、雕刻家、画家和作曲家。他们经常体验挣扎奋斗的日子而错过一些应得的赞赏,而那些幸运者,那些有幸得到赏识、得以展现其艺术作品的人,则过着奢华的日子,生活在由偶像崇拜而产生的自大情绪中。”
“让无知的人站在那里去仰慕光彩的云而忘记太阳吧!云终会消失,太阳却永远闪耀着照亮一代又一代新人。”
他坐在钢琴前,脑子里充满了丰富的思想。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开始了弹奏。
“太棒了!很令人感动。”男爵夫人忍不住打断他,“我就像听了一个关于一个人一生的故事,你用音乐表达了你心中的歌。”
“我想到了《一千零一夜》中阿拉丁神灯的故事。”她年轻的女儿说,只见她纯真的眼睛带着泪光,正注视着比尔。
“阿拉丁!”比尔重复着她所说的话。
那一晚是他整个人生的转折点,生活中新的一页从此展开了。
在这一闪而过的一年中,他发生了什么事?虽然眼睛比以前还要清澈许多,可他脸上的红润已经不见了。他度过了许多不眠的夜晚,但不像大多数艺术家那样把夜晚用于狂欢、享乐和大量酗酒。他变得少言寡语,但比以前更快乐了。
“你一门心思在想什么?”他的朋友——声乐老师问,“你并没有把什么都告诉我。”
“我在想自己太幸运了。”他答道,“我在想那个贫穷的孩子,想阿拉丁。”
△十七
按照一个出身贫苦的孩子的期望标准,比尔已经过上富有的幸福日子了。正像费里克斯有一次所说的那样,他已经富得能够为朋友举办大型晚会了。比尔的确想过此事,也想到过他最初的两位朋友——母亲和祖母,为了她们同时也为自己,他决定举办一个庆祝会。
那时是宜人的春季,两位老人将要和他一起乘车出城,到声乐老师最近在乡村买的一座小住宅去。他刚在马车里坐下,一位大约三十岁的妇女走了过来,她拿着一张便条,是霍夫太太介绍过来的。
“你不认识我了?”她问道,“大家过去都叫我小鬈发,现在鬈发已经没有了,很多东西都没有了,但好人还是在的。我们两个曾经一起跳过芭蕾舞,你比我强多了,已经成了了不起的男子汉,我呢,先后和两位丈夫离了婚,也不再演戏了。”
便条上请求送给她一台缝纫机。
“我们一起跳过哪一出芭蕾呀?”比尔问。
“《帕杜瓦的独裁者》,我们都演小侍童,穿着蓝色天鹅绒衣服,头戴无檐帽。你还记得小麦利·克纳勒普吗?前进时我就在你后面。”
“还踩了我的脚。”比尔笑着说。
“是吗?那是我一步迈得太大了。但你在我前面很远的地方,比起你用腿,你似乎更懂得用脑筋。”她忧伤的脸有些卖乖地看着他。感觉自己说了一句很得体的话。比尔为人慷慨大方,答应送给她一台缝纫机。小麦利事实上成了这群人中的一员,是他们把比尔从芭蕾方面赶到了一种更幸运的事业中。
他很快就来到商人家门外,比尔进了母亲和祖母住的阁楼,她们都穿上了最好的衣服,碰巧的是霍夫太太此时正好来看她们,于是也被邀请与他们一起去。她犹豫良久,直到最后写了一张便条,告诉霍夫先生她接受了比尔一家的邀请。
“这么多人客气地向比尔打招呼!”她说。
“能坐这种车我们真的很赶潮流啊!”母亲接着说道。
“而且是在这样一辆又漂亮又舒服的马车里。”祖母也接上话茬。
离城不远处,紧邻着皇家公园,有一座温暖舒适的小房子,周围被青藤和玫瑰缠绕着,还种着很多榛树和果木。马车停了下来,这就是声乐老师新买的房子。一个老妇人接待了他们,这个人母亲和祖母都很熟悉,因为经常帮她们洗熨衣服的。
花园出现在眼前,房子也出现在眼前。那里有一个特别吸引人的东西——一座种满了鲜花的小玻璃房子,它紧靠着起居室,中间的滑门可以直接推到墙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