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一家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中,全家人都失声痛哭。邻居中一有人来看望他们,谈论的也都是关于父亲的话题,大家又一起哭成一团。商人允许他们继续住在阁楼里,并且第一年免交房租,以后也只要很少的租金。祖母和母亲住在一起,靠她为几个“单身上等绅士”洗衣为生。小比尔既不懂悲伤,也没有特别的要求。他吃喝都不用愁,还可以让祖母讲故事听,讲那些发生在野外的、怪异又奇妙的故事。有一天比尔问,他与祖母两个会不会在某个礼拜天到外国去,回来时头上戴着金冠,华贵得像王子和公主。
“我太老了,已经做不到了,”祖母说,“你还行,快长大吧,长得壮壮的,多学点东西;但你要保证做个乖孩子,就像现在一样。”
比尔骑着木马绕着房间玩耍,他有两匹木马。费里克斯却有一匹真马,它个头很小,还只是个小马驹,比尔就是这么叫它的,它也的确长不大。费里克斯在院子里骑着它玩儿;有时还到外面去,但那要他父亲和皇家骑师陪伴着。在最初的半个小时,比尔有点儿不喜欢自己的那两匹马了,因为它们不是真的。他问母亲为什么不能和费里克斯一样拥有真正的马。
母亲回答说,因为费里克斯住在一楼,离马厩很近,我们则住在高高的阁楼上,阁楼里是不能养马的,只能有你那样的木马。你就骑着它玩吧。
接着比尔又骑起马来,他先到了衣柜那儿,那里堆着很多宝贝,比尔和母亲的衣服都在里面。旁边还有几枚亮晶晶的银币,是母亲准备交房租的。接着到了火炉旁,这个被他称作大黑熊的家伙,已经在那里放了一个夏天了,到了冬天,它就会被派上用场,可以取暖并用它来做饭。
比尔有一个教父。在冬季,他每个礼拜天都过来吃一餐热腾腾的饭菜。祖母和母亲说他的境况不太好,最初他做车夫,驾豪华的四轮大马车,但有一次他驾着车喝酒,还在马车上睡着了。当兵和做马车夫这都是不允许的,于是他被开除了,就去跑出租,有时还驾四轮马车,这当然也是有钱人坐的。可是现在,他只能驾一辆运垃圾的货车,摇着铃走街串巷,挨门挨户地去收垃圾。他的车吱吱嘎嘎地响着,一家家的女仆或主妇走出来,把满筐的废物倒进去,垃圾、破烂、灰土和碎屑,什么东西都有。
有一天,比尔的母亲到城里去了,他从阁楼上下来,走到大门口,教父和他的大货车就停在那里。“想不想坐车?”他问比尔。比尔当然很想试一下,但只能行短短一段距离。他拿着马鞭,坐在教父旁边,兴奋得眼睛都亮了。毕竟是驾着真正的马车!刚到拐弯处,被母亲看到了,她的表情显得很复杂,向教父道了谢,却又不希望儿子坐在垃圾车上面。回家以后,她再也不让比尔去赶那辆车了。
比尔又有一天下楼,到大门口看了看。这一次教父没有在那儿引诱他坐车,但有别的东西深深吸引着他。三四个流浪儿正在排水沟里往外捞东西,他们时不时地捞上来一个钮扣或铜币,当然也总是被碎玻璃瓶扎破手和脚,刺破手脚是随时都有可能的。比尔也参与进来,他在阴沟里的石子中找到了一枚银币。
到后来,他又一次和那些孩子一起在阴沟里“淘金”。他们把手搞得很脏却一无所获。
只有比尔找到了一枚金戒指,他兴奋异常,在别的孩子面前炫耀,那几个孩子气急败坏,用烂泥巴朝他扔过来,还叫他“幸运的比尔”,从此再也不让他一起在那里找东西了。
商人家的后院有一块低平的地,主人想填起来作建筑用地。一车车的碎石和泥灰被运到这里来,成堆成堆地卸在里面,教父用他的垃圾车过来帮忙运送,但比尔再也不能和他一起驾车了。那几个流浪儿在废物堆中挖个不停,有的用小树枝,有的干脆用手。他们总能找到一两件看起来有用的东西。
小比尔也过来了。他们一看见他就大吼,“滚开,幸运的比尔!”比尔才不管这些呢,他走得更近了,那些孩子便用脏东西砸过来,有一团正落在比尔的木鞋上,逐渐碎开了。这时一个发光的东西从里面滚落下来,比尔捡起来一看,是一个琥珀的心形饰物。那些孩子都没有注意到,比尔就带着它跑回家。即使是吃了垃圾的苦头,他仍然是一个幸运的孩子。
他的银币被放进储蓄罐存了起来,金戒指和琥珀心则拿给商人的妻子看。比尔的母亲想知道这些东西要不要交给警察局。
商人的妻子一看到金戒指,眼睛顿时就亮了,那是她的订婚戒指!三年前给弄丢了,看来一直躺在阴沟里。她好好奖励了比尔。那些钱在盒子里哗哗直响。她还说琥珀心很便宜,就让比尔自己留着。到了晚上,祖母把它放在写字台上,就躺下来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