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走过这幅画时都毫不在意,然而它却包含着诗意。它象征着基督耶稣降落到地狱去。但这些孩子并不是那些旁观者看到的围绕在耶稣周围的那些孩子,他们是些异教徒。这幅画是佛罗伦萨画家安季奥罗·布龙切诺画的,画中最美丽的地方是孩子们脸上的表情:他们对上天堂充满信心,两个小生命拥抱在一起,一个小婴儿向站在他下面的另一个小婴儿伸出他的手,并指向自己,好像在说,“我要上天堂了!”成年人迷茫地站着,期望着,或者在耶稣面前谦卑而崇拜地鞠着躬。男孩的眼睛停留在这幅画上的时间比其它任何一幅画都要长,铜猪静静地站在画前。男孩听到一声叹息,是画上发出来的还是铜猪发出来的呢?男孩把手伸向画上充满笑容的孩子,然后铜猪带着他跑了起来,从敞开着的门厅跑了出来。
“谢谢你,愿上帝保佑你,你这可爱的小东西!”当铜猪带着他跑下楼梯时,小男孩说,并轻轻地吻了它。
“谢谢你,愿上帝保佑你自己。”铜猪回答说,“我帮助了你,你也帮助了我,因为只有心思单纯的孩子坐在我的背上,我才获得跑的力量!是的,你看,我甚至可以走进马冬娜画前面的灯光里;我除了不能走进教堂以外,可以带你到任何地方。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以从教堂开着的门看进去,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不要从我的背上下来,如果你下来的话,我就会像在白天里你在波尔塔·罗沙街上看到的我一样失去生命了。”
“我会和你在一起的,亲爱的铜猪!”男孩叫道。
于是他们急匆匆地穿过佛罗伦萨的街道,来到圣塔·科罗斯教堂外面的地方。
教堂的门开着,灯光从祭坛透过教堂一直照到空旷的广场。
一束耀眼的光芒从左边走廊里的一个纪念碑上发出来,上千颗闪动着的星星组成了一个光环围绕着它。
一个盾形纹徽在坟墓上发着亮光,一架红色的梯子在一块蓝色的田地里像火一样发着红光——这是伽利略的坟墓。纪念碑没有装饰,但那把红色的梯子是一个有意义的象征,就好像它本身就是艺术,因为艺术总是用一把燃烧的梯子铺好前往天堂的路。预言者向天堂升腾而去,就像古代的埃利阿斯一样。
右边,教堂的走廊里,雕刻精美的石棺上的每一座雕像似乎都有了生命。这儿站着迈克尔·安格罗,那儿站着额头上戴着桂冠花环的丹特、阿尔菲里和马奇埃维里,他们在这儿,与这位伟人,意大利的骄傲,肩并肩地靠在一起。这是一个辉煌的教堂,尽管它没有佛罗伦萨的大理石大教堂那么大,但要比它美丽得多。
似乎有白而光滑的法衣在移动,似乎有伟大的雕像抬起头来,在歌声和音乐声中向着发出光彩的明亮的祭坛往上看,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孩们正在那儿摆动着金色的香炉,浓浓的香味从教堂飘向外面空旷的广场。
男孩把手伸向射出来的灯光里,过了不久,铜猪又开始飞快地跑起来,男孩觉得自己得紧紧地抓住铜猪,风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他听到教堂的门关起来时铰链的吱吱声响,他似乎失去了意识,他感到一阵冷颤传遍全身,接着就醒了。
已经是早上了,他仍然坐在铜猪的身上,铜猪就像以前那样站在波尔塔·罗沙街上,而他已经从铜猪的背上半滑了下来。
男孩一想起那位他称之为母亲的女人,心里就充满了恐惧,甚至害怕得发抖。她昨天派他出来讨点钱回去,可是他没讨到钱,又饥又渴。他再一次用双手搂着铜猪的脖子,亲吻它的嘴唇,和它点头道别。然后他就走进一条最狭窄的街道,那儿几乎容不下一头满载货物的驴。一扇大铁门半掩着,他走了进去,顺着砖头砌成的楼梯往上爬,楼梯周围的墙壁非常脏,他把一条绳子作为扶杆,一直爬到一条露天的、挂着破烂衣服的走廊,从这儿有一个楼梯往下通到天井,天井里有一口水井,而粗大的铁绳又通到不同的楼层,水桶一个挨一个地吊着,有时候滚轴吱吱一响,其中一个水桶就会在空中跳起舞来,摇来摆去的,有时候水会从桶中洒出来飘落到天井里。一段破落不堪的砖头楼梯从这儿一直通到上面。两个俄罗斯士兵正轻快地跑下来,差点把可怜的男孩撞翻了:他们晚上来寻欢作乐,现在正要回去。一个强壮的女人,不再年轻,粗糙的黑头发,跟在他们后面。
“你拿了什么东西回来?”女人问男孩。
“不要生气,”男孩乞求道,“我没讨到东西……什么也没有。”接着他抓住母亲的衣服,就差要亲吻它了。他们走进小房子里,关于这房间别的我就不说了,但要说的是房里放着一只带耳的沙锅,是用来放火取暖的。她把这个罐子抱在臂弯里,烘着她的手指,用她的肘子推着男孩。
“你一定拿些钱回来了?”她说。
男孩落泪了,她用脚踢他,男孩不得不大声地哭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