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大船在远处的巨石上搁浅了!”
渔人立刻从床上一跃而起,赶紧穿好衣服。
月亮升起来了,天空显得很亮,周围的东西清晰可辨,只要人们在风沙中能睁开眼的话,他们还可以通过这些沙丘。风实在太猛了,人们只有在狂风的间歇中才能艰难地穿过这些沙丘。此时,大海喷出的浪花像羽毛一样飞溅在空中,而海水则如奔腾的瀑布一样向海岸上冲击。只有富有经验的渔人才能看得到远处海石上的帆船,这是一艘华丽的双桅帆船。巨浪将它掀过暗礁,冲出正常航道将近半海里远。它朝着陆地驶去,又撞上了另一个暗礁,再也动弹不了。
要救它已经不可能了,汹涌的海水猛烈地撞击着船身,冲击着甲板。岸上的人们似乎听到了船上呼救的声音,也看到了船员所做的徒劳的努力。这时,一股巨浪迎面袭来,凶猛地冲向牙樯,将它打断。船尾随之高高地翘在海面上。有两个人一起倒向大海,当人们将他们救起时,那男的已死去,他们发现那个女的还有一丝气息,就把她抬过沙丘,抬到了渔人的小屋里。他们把她放在一张不到一码长的床上,非常寒碜;但毕竟有一个毛毯,他们将她盖起来,暖一暖她的身子。
她非常美丽,肯定是一个出身高贵的女人。她醒了过来,但仍然神志不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身在哪里;这样更好,因为她所爱的和她所珍视的都已葬身大海。正像歌曲《英格兰王子》中的那只船一样,这条船也是如此:
哎,这情景太让人悲哀,
华贵的船这么快就葬身大海。
船的断片残骸漂向海滩,整个船上只有她还活着。狂风依旧在海岸上呼啸着。有一会,这陌生的女人似乎是睡着了;后来她在疼痛中醒来,发出痛苦的、恐惧的叫喊。她睁开美丽的眼睛,嘴里吐出几个词,但是没有人能听懂。
作为对她所经受的痛苦和悲伤的补偿,她现在怀里抱着一个新生的婴儿,这孩子本该降生在富人丝绸帐子围起来的一张华美的床上,他本该生在快乐中,生在充满一切美好东西的人世间。但是,上帝却把他生在这样一个卑微的角落里,他甚至连母亲的一个吻也没能得到。
渔人的妻子将孩子放在母亲的怀抱里,他躺在了一颗刚刚停止跳动的心脏上——她已经死了。这孩子本来应该哺育在荣华富贵之中,现在却被置于这片沙丘之间,遭受海水冲刷的小天地里,注定了他要承担起穷人的不幸的命运和艰难的日子。这让我们又一次想到了古老的《英格兰王子》中提到的当时盛行的风气,那就是——骑士和乡绅们搜刮掠夺那些从轮船失事中活过来的人们。
没有人知道这死去的陌生女人是谁,也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船只的残骸无法提供任何线索。
西班牙的那户有钱人得不到任何关于女儿和女婿的消息。他们只知道,过去几周里狂风暴雨不断,船上的人没有到达目的地。最后,人们断言,“船只沉入大海——人们全部遇难。”
但是,在赫兹埠旁边的沙丘间,在这位渔夫的小屋里,他们现在有了一个小小的男孩子。
当上天分给两个人吃的食物的时候,第三个人可以设法得到一点。当然,大海能供给饥饿的人们的不只是一碗鱼。
他们给这个小男孩起了一个名字——朱尔金。
“他一定是一个犹太人的孩子,”人们说,“因为他的皮肤这么黑。”“他可能是个意大利人或者西班牙人。”牧师说。
然而,在这位渔妇的眼里,这三个国家似乎都一样。她一想到这孩子已经作为基督徒受到了洗礼,她就感到很高兴。
孩子茁壮地成长着。他的血脉里流淌的贵族的血液是温暖的,家常便饭让他长得很壮,他在这个简陋的屋子里快速成长,西部朱特人说的丹麦方言变成了他的语言。来自西班牙土壤的石榴种子在西吉特兰岛海岸长成了一棵耐寒的石榴树。也许这就是一个人的命运!他的整个根牢牢地扎在这个家里。他注定了要忍耐寒冷和饥饿,经受穷人们的不幸和苦难,当然也会尝到穷人的欢乐。
童年对任何人来说都有快乐的日子,那个时期的记忆会在人的整个生命中散发着光芒。男孩儿的童年也充满了欢乐。整个海岸绵延好几英里都有好玩的东西,到处是由卵石拼成的一幅幅图案,有的像红色的珊瑚,有的像黄色的琥珀,还有一些像鸟蛋一样又白又圆,海水冲刷过它们,也磨平了它们。甚至还有漂白了的鱼骨,风吹干了的水生植物,石头缝里白色的、闪光的、像长长的布条一样的海草,所有这一切都给人的眼睛和心灵带来愉悦和欢乐。这小男孩头脑很聪明——里面潜藏着多种的本领。他能很快地记住听来的故事和歌曲,他的手也非常灵巧,他能用石头和贝壳拼成图案和船只来装饰房间。他能把他的思想巧妙地刻在一根棍子上,尽管这小男孩还很小!他的养母这样说道。他的嗓音很悦耳,歌声随时会从他的唇间飘出。他的心中有许多根弦,如果不是生在北海边渔夫的家里,这些弦可能随时会得到机会响彻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