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狼-第二十八章我们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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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骤雨来了。海洋呼啸咆哮、白浪滔天,风暴以巨灵神般的浪拳打向这奋争的小艇。我们被浪拳击向东北,越抛越远。在最狂暴的风浪里,我抬起倦眼顺风望了一下,并不想寻求什么,只是已倦于战天斗海了,默祷苍天且息雷霆之怒,让我们活下去。那双倦眼,我无法信任了。日日夜夜的无眠和焦灼准是把我弄恍惚了。我回头看看美谛,仿佛想确认我是否仍在人世。我看见了她那潮湿的娇颜,飘荡的头发和坚韧的褐眼,这使我深信我的眼没有失职。我再次顺风望去,黑黝高大的海岬仍耸立着,惊涛拍击着它,炸起巨大的浪花,狞厉地正对着我,围着一条白浪编就的巨型围巾。

“美谛,”我叫道,“美谛。”

她转过头,看见了。

“那不会是阿拉斯加吧!”她叫道。

“唉,不是!”我回答,又问,“你会游泳吗?”

她摇摇头。

“我也不会,”我说,“我们只能从岩石间的缺口里把船开进去,不游泳爬上岸,但我们必须尽快——不能出错。”

她明白我嘴上硬撑,心里没底。她凝望着我,说: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还没有表示感谢呢,但……”

她犹豫了,仿佛想着怎样表达她的谢意才好。

“怎么?”我粗鲁地说,并不领情。

“你或许能帮助我。”她微笑了。

“上天堂前,聊表谢意吗?不用了。我们不会死。我们要登陆,天黑前就能遮风蔽雨,舒适安全。”

我说得斩钉截铁,但心里一个字也不信。我没必要因害怕而撒谎,也没必要感到害怕,尽管我觉得我们肯定会死在那岩石之间的骇浪中,我们正飞快地冲向它。要升帆驶近海岸是不可能的,小艇会马上被风吹翻,而小艇一落入波谷,就会被淹没;何况船帆还跟没用的船桨扎在一起,坠在船头的海水里,流在我们前面。

我并不怕死神的约见,死亡就在那儿,在顺风几百码以外,但一想到美谛也得赴死,我就恐怖。我脑海中翻腾着她在崖壁上撞得血肉模糊的情景。我迫使自己想象我们已安全登陆的欢快场面,于是说了出来。我说的不是信心,而是希望。

死亡的恐怖,使我慌乱了,产生了抱住美谛跳下水去的荒唐念头。但我决定等待,到了最后一刻,进入临死阶段再抱住她,向她宣布我的爱情,然后在挣扎中死去。

我俩在艇底上本能地挤到一起,我握紧她伸过来的戴着手套的手。我们一言不发地等着。我们靠近海岬西边的浪花线。我观察着,希望在我们到达浪花线之前,能出现一道海流带我们进岛。

“我们会闯过去的。”我喊起来,但在心底我俩都不信。

“天主啊,我们定会闯过去的!”五分钟以后,我叫了起来。

那声天主是我激情而呼的——我确信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发誓。如果我孩童时期的口头禅“头都大了”不算赌咒的话。

“请原谅。”我说。

“你叫我相信了你的真诚,”她淡淡一笑说,“我现在确信我们能闯过去。”

远处的海岬旁,伸出一条沙滩。蜿蜒在海岬前的海岸线愈来愈清晰,那是一个深邃的海湾。一片猛吼不停传来,犹如惊雷滚滚,逆着狂风轰过来,压过了惊涛声。我们绕过沙滩的顶点,整个海湾便展现在我们眼前。那是一道新月形的白色沙滩,大排的浪花明灭着,上面趴满万千只海豹,就是它们在吼叫。

“海豹窝!”我叫道,“我们真得救了,这儿一定有人保护,有巡逻艇,不让它们受到猎人的侵害。岸上说不定就有巡逻站。”

但我观察沙滩上的浪花时又说,“问题不大。现在,要是神灵再仁慈一点,我们就要驶过前面沙滩的尽头,到那片更松软的沙滩,不湿脚就能登陆。”

神灵果然再发慈悲。第一和第二个沙岬都顺西南风而过,绕过第二条沙岬时,差点撞上。我们选择了第三个,它也顺风,跟另外两条沙岬并排。可那是夹在两道沙岬当中的小海湾呀!它深深地插进了陆地。涨起的潮水把我们从沙岬所环抱的水面带了过去。这儿的海除了较大但不凶险的余潮,总是平静的。我把漂锚拉了上来,开始划船。海岸从那里作一道圆弧向西边和南边逐步延伸出去,最终露出了一个海湾中的海湾,一道沙滩包围的小海港,静得像水塘,偶有风暴里逃来的软风掀起些涟漪——风暴在海滩背后的巨岩上吹刮、吼叫。

这儿没有一只海豹。船头撞上稳固的沙滩,我跳出小艇,向美谛伸出手去。她牵住我的手,跳到我身边。我的手放开她的手指,那手指忙抓上我的手臂。这时,我摇晃了一下,仿佛要摔倒在沙滩上。这是长期摆摇突然停摆的惊人效果。我们在颠簸的海上漂荡太久,稳固的大地反倒使我们不适应了,黑乎乎的巨岩上下摇晃着。我们自己摇晃身体时,巨岩便不晃动了,我们的平衡感破坏了。

“我真得坐下。”美谛紧张地笑了笑,做了个头晕的动作说,随即坐到了沙滩上。

我把小艇固定好又回到她身边。我们就是像这样在拼命三郎岛登陆的。由于长期习惯于船上的生活,一登陆我们就“晕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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