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黑(下)-第七章痛风病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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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主意开始时好像荒唐至极,而且十分麻烦。然而不出两个月,侯爵就感到了它的好处。于连还建议他雇一个有过银行工作经历的职员,把自己经管的田产收支状况做出复式账。

这些措施使侯爵对自己的事务一目了然,便又放心地做了几宗投机买卖,而不必假手第三者而蒙受经济上的损失。

“你去支取三千法郎吧。”一天,他对年轻的助手说。

“先生,那样我会给人留下话柄的。”

“那你想怎么样?”侯爵有点不快地说。

“我想劳驾您开出一张单据并亲自写入登记簿,凭着这张单据我才能支取三千法郎。事实上,用这样的方式记账是彼拉神父的主意。”侯爵当即写下那张单据,但满脸的不悦之色恰如德·蒙卡德侯爵在听管家普瓦松先生该主仆两人均为法国剧作家阿兰瓦尔的作品《市民学堂》中的人物。报账时一样。

晚上,当于连穿上蓝色礼服出现在侯爵面前时,他们绝口不谈公务。侯爵的关怀抚慰着我们主人公依然敏感的自尊,使他很快就不由自主地对这位可亲的老人产生了出一种依恋之情。这倒并非是说于连像巴黎人所说的那样多愁善感,但毕竟人非草木,自从老军医去世之后,还没有人像侯爵那样亲切地跟他说过话。他还惊奇地注意到,出于一种礼貌,侯爵常常对他的自尊体贴入微。这份关爱即使老军医,也是从未有过的。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老军医对他的十字勋章要比侯爵对他的蓝色绶带更感到自豪。因为侯爵的绶带借助于先人的荫庇,而老军医的勋章全靠着自己的奋斗。

一天早晨,于连穿着黑礼服,与侯爵商谈公务。于连的谈吐深得侯爵的欢心。谈完公务后,侯爵又留住于连长谈了两个小时,并一定要把经纪人刚从交易所送来的钞票分一份给他。

“侯爵先生,请恕我直言,但愿我的话不致伤害我对你深深的敬意。”

“说吧,我的朋友。”

“请侯爵先生恕我拒绝这份馈赠,因为这是穿黑礼服的人无权接受的,而且这还会把您大度包容允许我穿蓝色礼服的一番好意给毁了。”说完他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对侯爵看也没看一眼就走了。

于连的这番举动令侯爵大为赏识。晚上,他把这一切告诉了彼拉神父。

“有一件事我得向你承认,我亲爱的神父。我已知道了于连的出身,这段隐情你就不必再守口如瓶了。”

“今天早晨,他的举止颇有贵族风范,”侯爵想,“而我就要使他成为名副其实的贵族。”

不久,侯爵终于可以出门走动了。

“到伦敦去住上两个月吧,”他对于连说,“各类信函及我的批语我会通过信差带给你的。然后你可再把你的回信连同原信件一起送还给我。我算了一下,即使要耽搁,也不过是五天的工夫。”

在赶往加来的驿车上,于连思忖了一番,暗自纳闷,让自己去办的那些所谓的事务其实都无关紧要。

于连是怀着怎样的一种仇恨、甚至厌恶的感情踏上英国的土地的,这儿姑且不表。读者都知道他对拿破仑狂热的崇拜。因此他把那儿的每个军官都看成是哈得逊·洛甫爵士,那儿的每个大贵族在他看来都像是巴瑟斯特勋爵哈得逊·洛甫于拿破仑囚禁圣赫勒拿岛期间,任该岛总督;而巴瑟斯特为当时英国的殖民事务大臣,曾授意前者虐待拿破仑。,正是靠着圣赫勒拿岛上的卑鄙勾当,他们才当了十年的内阁大臣。

在伦敦,他终于领教了什么是贵族的自命不凡。他结识了几位年轻的俄国贵族,他们为他指点迷津。

“你真是得天独厚,亲爱的索雷尔,”他们对他说,“你天生就面容冷峻,一副超然物外的神态,那正是我们梦寐以求的。”

“你不理解你所处的时代,”科拉索夫亲王对他说,“你要永远和人们对你的期待背道而驰。我以名誉担保,这是当今时代惟一的处世信条。既不要疯狂,也不要造作,因为别人就盼着你干出感情冲动或矫揉造作的傻事来。若是那样,你的信条也无从实施了。”

一天,菲茨——福尔克公爵邀请于连和科拉索夫亲王共赴晚宴。席间,在公爵的客厅里,于连出尽了风头。于连在二十多位宾客之间的绝佳表现,至今仍为驻伦敦大使馆的年轻秘书们津津乐道,简直无与伦比、妙不可言。

他不顾他那些纨绔朋友们的反对,执意要去看望自洛克以来英国惟一的哲学家,名闻遐迩的菲利普·范恩。于连见他的时候,他已在监狱里度过了七个年头。“在这个国家里,贵族可真够厉害的,”于连想,“况且,范恩已经备受诋毁,声名扫地了……”

于连发现他情绪很好,贵族的狂怒恰好给他解了闷。“他,”于连走出监狱时自语道,“是我在英国看见的惟一快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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