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懂得这些谈话对我的用处。”于连想。他们若是不谈香肠和收益丰厚的堂区,就谈教理中的世俗部分,谈主教和省长、市长和本堂神父之间的种种纠纷。
于连从他们的谈话中发觉似乎还有一个第二上帝,而且这个第二上帝远比第一个更可怕、更强大。这个第二上帝就是教皇。当他们确信不会被彼拉神父听见时,便悄声细语地说,如果教皇不愿费心劳神地去任命法国所有的省长和市长,那只是因为他已任法国国王为教会的长子,这些事务已授权他去经办了。
大概就在这个时期,于连认为可以利用德·迈斯特先生的《论教皇》来赢得同学们的敬意。他的宏论确实使同学们大为吃惊,然而这一次他又不慎犯了天条,因为他阐述他们的观点比他们自己更有条理,这使他们分外恼怒。谢朗神父自己不谨慎,也没教会于连谨言慎行。他只教于连养成了推理缜密、语言简洁的习惯,却忘了告诉他,对于一个不受敬重的人,这种习惯本身就是一大罪状。因为任何雄辩的高论,都会构成对某些人士尊严的冒犯。
就这样,于连的能说会道,竟变成了他的又一罪状。他的同学们搜索枯肠,终于想到了一个词可以表达他们的厌恶之情。他们送了他一个绰号:马丁·路德马丁·路德(1483—1546):德国神学家,欧洲宗教改革运动的发起者,曾多次发表演说,否定教皇权威。。他们说:“之所以送他这个绰号就是因为他引以为豪的那种头头是道的推理,那种十恶不赦的逻辑。”
在这些年轻的修士中,有几个眉清目秀,可以说比于连更为英俊。只是,于连有一双白皙的手,还有某种难以掩饰的洁癖。这一习惯在命运把他抛入这座沉闷的学院之后,就不再是优点了。和他一起生活的那些肮脏不堪的农家子弟公开指责他道德败坏。于连的不幸,实在是罄竹难书,如一一道来真怕读者会感到厌倦。
比方说,几位身强力壮的同学好几次扬言要揍他一顿。为此,他不得不随身带上一支铁圆规,表明必要时会用以防身。当然他只是用手势宣布的。那样,即使有人写了告密报告,手势毕竟不会像语言那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