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人了!第一次!汉兹,被我弄成了鬼魂,他要是不死,也得被水淹死。
他曾从鲜血染红的水沫中浮起一次,随后就又沉了下去,再也没浮上来。
我从上面看见他躺在水里,缩成一团,两条鱼在旁边游了两圈,又走了,连鱼都不待见他。
海水飘动着,他好像也随着动了一下,像是要站起来,但他是死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报应,自己喂了鱼。
我刚肯定这一点,便开始感到恶心、头晕、恐慌。热血从背上胸前淌下来。火辣辣的疼痛使我觉得那把尖刀变成了火红的烙铁!其实疼痛我能忍受,但我怕掉下去,掉到水里,掉到汉兹的尸体旁边。因为船身斜了,桅杆就斜出船外,悬在海面上空了。我的身下,就是海水。
我两只手死死地抓住软梯的横杆,直弄得指甲生疼,我闭上眼睛,不敢正视,慢慢地我的心跳平静了下来,有了点自制力。
我得先把尖刀拔出来,但也许它在桅杆上插得太深或是我力不从心,只好放弃。我猛地打了个寒战。说来也怪,正是这个寒战起了作用。那把短剑事实上差一点就伤不到我,它只擦着我一层皮,我这一哆嗦就把这层皮撕断了。血当然比先前淌得更厉害,但是我又自由了,只有上衣和衬衫还钉在桅杆上,我猛地把衣服也从桅杆上扯了下来,之后我下到了甲板上,到舱里处理了一下伤口,伤口还很疼,血流不止,但伤口并不深,没有危险,也不太妨碍我活动胳膊。
我观察一下四周,这条船可以说是我的了,我要处理掉船上的最后一名乘客——奥布莱恩的尸体。
他躺在角落里,像个丑陋的傀儡。
现在,我已习惯于你死我活的惨相了,对死人也没啥感觉了,我拖着他的腰,像提袋麸皮似的举起来扔出了船外。他一头栽进水里,红帽子浮在了水上。
海面恢复了平静,我看到他和汉兹紧挨着,奥布莱恩的秃头枕在杀他的人的膝盖上,一些鱼儿飞快地在他们身旁穿梭。
船上就剩我一个了,潮水开始转回,太阳西下,松树的影子越拉越长,爬上了甲板。晚风陡起,船上的帆索开始嗖嗖地响起来,帆也呼啦呼啦地响了起来。
不好,我迅速把三角帆放了下来,主帆很不好放,琢磨了半天,我用刀子把升降索割断了,松弛的帆挺着大肚子漂浮在水面上,怎么也拉不上来,算了,就这样听天由命吧!
暮色苍苍,晚霞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森林的枝叶,洒在破船上的鲜花上,像宝石样闪闪发光。我略感寒意,潮水很快地退回大海,大船愈来愈倾斜,眼看就要翻了。
水很浅了,我小心翼翼地爬到船外,跳入水里,水才到我的腰部,脚下的沙子也很结实,还有起伏的波纹,我精神抖擞地登上岸,撇下在海湾水面上张着主帆、歪倒向一旁的“伊斯班约拉号”。
这时,太阳落山了,清风阵阵,暮色深沉。
一番磨难,我总算回到了陆地,还消灭了船上的海盗,我们可以乘上大船回家了。
我恨不得立即回到寨子里夸耀我的功劳,就算他们骂我几句,我也高兴。我夺回了大船,斯莫列特船长肯定会夸奖我。
我喜滋滋地向木屋的方向大步前进,我折向双峰山,寻找小河的发源地,那儿水浅,趟水过河方便些。
穿过稀疏的树林,走下斜坡,不久我就到了小河的源头,水才到我的小腿肚。
这离我和本·格恩相见的地方很近,我放慢了脚步,小心前行。
走过一个小山口,我发现夜空中有一片闪烁的火光,这肯定是格恩点的篝火,他在做晚饭?
他也太粗心了,我能看见火光,西尔弗也能看见啊!
夜色浓重,前景模糊一片,我只能摸索着朝我的目的地前进。我走在低地上,常被灌木绊倒,滚进沙坑里。
突然,周围的一切都亮了点,月亮出来了!银盆似的月亮正从树梢上冉冉升起。
月光让我加快了前进的步伐,边走边跑。
但在接近栅栏时,我小心地放慢了脚步,如果让自己人误以为是敌人而开了枪,那就倒霉了。
月亮升得更高了,清辉满地,接着月光,我发现前面的树丛中有一小片亮光,像是篝火的余烬。
怎么会有篝火?我奇怪!
又走了几步,我来到了栅栏面前,木屋前面有一大堆篝火的余烬,还在放射着闪闪红光,与柔和恬淡的月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现在是什么状况?
这么大的火不可能是我们点的。按船长的命令,我们非常节约柴禾。我开始担心是否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找了一处最黑暗的阴影,翻过了栅栏。
我匍匐在地上,一点一点爬向木屋,心狂跳不止。但,当我靠近木屋时,听到那如雷的鼾声的时候,便一下如释重负了。
以前总是抱怨别人打鼾,可现在听起来,这鼾声简直像音乐般美妙。但,这警卫工作也太差劲了,要是西尔弗他们突然袭击,那还不完蛋。
也许是因为船长负伤,无暇顾及,也无力派岗了。
唉,都怨我,在他们最需要人的时候,扔下了他们。
我在门口站起身来,屋子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鼾声,还有一种奇怪的响声,像是什么东西在扑扇着翅膀或啄食,是什么呢?
我摸索着躺到了自己的铺位上,想象着他们明天早上看到我时的惊讶表情。
我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绊了一下,可能是谁的腿,他翻身嘟囔了一句,但没醒。
我放松身躯,正准备进入梦乡,突然,黑暗中想起了一个恐怖的声音:
八个里亚尔!
八个里亚尔!
八个里亚尔!
八个里亚尔!
……
这声音不停地叫着,不停也不走调,像一架极小的风车转个没完。
我一下失去了知觉,天啊!这是西尔弗的鹦鹉!
我刚才听到的原来是它啄树皮的声音,它在放哨,比任何人都尽职尽责。现在它是在报警啊!
我浑身无力,还没来得及恢复镇定,一大片人跳了起来。
西尔弗在黑暗中大喊:
“谁?”
我飞身逃向门口,猛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刚退回来,又正好撞在另一个人怀里,那人立即紧紧抱住我。
“狄克,点火把!”西尔弗吩咐。
完了,我被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