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汤姆就走到了浅滩,他涉水走了一段,河水越来越深,水流湍急,他只好游过剩下的大约一百码的距离。他顺流漂了一小会,终于在一个浅滩上了岸。
这个全身水淋淋的男孩悄悄地穿过河岸边的树林,来到镇子对面的开阔地面,那里停放着渡船。这时,已经是夜晚十点钟了,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星星在眨着眼睛望着他。
汤姆来到渡船边,又一次悄悄下了河,三下两下就爬进渡船尾挂着的小艇里,他尽量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大概过了两分钟,铃声响起,渡船起航了。汤姆知道这是今晚的最后一班船,他为自己完美计划的成功实施感到高兴。一刻钟左右,渡船到达了目的地,汤姆趁着夜色溜下水,游向岸边,他特意在下游十五码的地方上了岸,避开了有可能遇到的人。
小镇差不多已经沉睡了,他小心又匆忙地穿街走巷,很快来到姨妈家的后院。他翻过篱笆,看到起居室里还亮着灯,他走近房子,透过玻璃窗向里望去,屋里坐着姨妈、锡德、玛丽还有乔伊·哈珀的妈妈,他们正在交谈着。汤姆轻轻拉开门闩,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然后,跪下来轻手轻脚地向屋里爬去。
“咦!蜡烛怎么被风吹得乱晃?”波利姨妈奇怪地问,“我明明关了门,一定是门开了,看,果然是开的,这一阵怪事太多了。去把门关上,锡德。”
锡德去关门时,汤姆刚好爬进床底,他竭力轻声呼吸,他的手几乎可以碰到姨妈的后脚跟。
“我以前也这么说过,”姨妈接着说,“他只不过是有点调皮,让我头痛,但他却不是个坏孩子,他的心肠很好,真的,再没有比他心肠更好的孩子了。”姨妈说完便失声痛哭。
“我家乔伊也是一样的,鬼点子特别多,又爱恶作剧,调皮起来真是让人头疼。可他对人真是很热诚,从来也不自私。老天!我为什么要怀疑他偷吃了奶油,还把他痛打了一顿,其实那奶油已经放坏了,早让我扔掉了。我可怜的儿子,就这么受着委屈离开了我,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哈珀太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想汤姆在新的环境里能表现好一些。”锡德说,“只是,倘若他以前能好一点儿的话……”
“锡德!”波利姨妈狠狠地训斥着锡德,连汤姆都可以感觉得出老太太当时看着锡德的凶狠的目光,“不准再说汤姆的坏话,他人都走了!上帝会眷顾他的,你不必费心了!唉!哈珀太太,我真不知道我如何能忘掉他,他一直把我折磨得够呛,但是,他又曾经带给我那么多快乐和安慰。”
“神所给予的,神已经收回了,祈祷他能以主的名义得到祝福!我太痛苦了,想想上个礼拜六,我可怜的乔伊当着我的面放爆竹,我狠狠地打了他,哪里想得到,这才几天时间,他就已经……上帝呀!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我一定会为那爆竹亲吻他、拥抱他。”
“您说得真对,我完全可以理解您此时的感情。你知道吗?昨天中午,我那可怜的孩子把止疼药喂给猫吃,结果猫把家里闹了个底朝天,我气坏了,当时就用顶针使劲敲了他的脑袋。我可怜的孩子呀!他现在再也用不着受苦了。可怜他最后和我说的话竟然是埋怨……”
波利姨妈实在不能继续回忆这段往事,她伤心不已,汤姆也感觉鼻子发酸。他还听到玛丽一边哭泣,一边不停地说自己的好处,他感觉自己真是个不错的男孩。姨妈的悲痛让他感动非常,他差点忍不住要从床底下爬出来,站到姨妈的面前,让她惊喜,让她不再悲伤。可是,他终于还是忍住了,继续一动不动地趴在床底。
姨妈她们还在继续谈论着,汤姆从中得知了他们“失踪”后的一些情况。最初,人们都以为两个孩子游泳时不幸淹死了;后来,有人发现丢了一只小木筏;还有,镇子里的孩子传出话说,他们曾在失踪前说过,镇子里马上会听到“某些消息”。综合这些迹象,一些有头脑的人断定,孩子们是坐上木筏漂走的,说不定是到了下游的镇子上了。可是到了中午的时候,有人在离镇子五六英里外的密苏里州的河岸边找到了那个丢失的木筏。大家都相信,孩子们肯定是被淹死了,不然的话,不到天黑,他们就会回到家的。
因为这两个孩子都有很好的水性,如果他们确实是溺水了,肯定是在河中央,所以大家都断言,尸体多半是打捞不着的,倘若到了礼拜天还找不到尸体,他们就准备在礼拜天为孩子们举行葬礼。躲在床下的汤姆听了这番谈话忍不住颤抖起来。
又过了一会,哈珀太太抽泣着道别,当她起身刚要离开时,两位悲痛欲绝的女人再一次抱头痛哭了一场。
波利姨妈打发玛丽和锡德去睡,和他俩道晚安时,语气比以前温和多了,玛丽仍在伤心地哭泣,锡德也抽着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