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省委工作的保尔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在全俄罗斯代表大会上与丽达相遇。
大会宣布名单的时候,丽达听到了保尔·柯察金的名字。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个和她筑路时因伤害去世的朋友同名同姓的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人流,这时,她听到了保尔那熟悉的声音。
丽达迅速地转过身来,一个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的青年人站在她的面前。他穿着草绿色的军服,蓝色的靴裤,腰里束着一条皮带。
丽达睁大了眼睛望着他,直到保尔热烈地拥抱住她,颤抖的声音轻轻地叫着“丽达”的时候,她才明白,这的确是保尔。
“你还活着?”
这句话让保尔知道为什么在那次伤寒差点夺去他的性命之后,丽达离开了那个伤心地,调动了工作的原因。丽达一直不知道,关于他的死讯是个误传。要知道,想把他的性命夺走,可没那么容易。
大厅里已经空无一人了,从敞开的窗户里可以听到这个城市主干道上的喧嚣声。时钟响亮地敲了六下,但他们两个人似乎觉得见面才几分钟。钟声告诉突然他们该去大剧院参加会议了。他们沿着宽大的台阶往出口处走去,丽达再一次打量了一下保尔。现在他比她高半个头,但仍然是从前那个模样,只是更加英武,更加稳重了。
“瞧,我还没问你现在在哪儿工作呢?”
“我是专区团委书记。”保尔说着微微一笑。
他们来到大街上,一辆辆汽车鸣叫着飞驰而过,行人来来往往,喧嚣沸腾,在去大剧院的路上,他们几乎没有说话,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情。
他们在一个角落里坐下了。
“我希望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丽达说:“尽管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但是我想,你会告诉我的:当初你在去筑路队之前,为什么中断我们的学习和友谊呢?”
尽管保尔从见面的那刹那就预料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但还是很尴尬。他们的目光相遇了,保尔从中看出来了,她完全清楚是什么原因。
“我想你完全知道原因,丽达。这是三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我只能责备当初的保尔。在我的一生中犯过许多大大小小的错误,其中之一就是你刚才说的话。”
丽达笑了笑,说:
“这是个很好的开场白。但我想听的是答案!”
保尔低声说:
“丽达你知道,我看过很多牛虻之类的书,那些书生动塑造了一些英雄无畏、刚毅坚强、对革命事业无限忠诚的革命者形象,给我留下来不可磨灭的印象,使我产生一种强烈的愿望……做他们这种人。但是这些革命者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这才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感情,只能屈居其次。在这件事上,我有过错,我害怕这些感情会削弱我的斗志,现在我不禁感到可笑,更多感到的是遗憾。我错过了多么美好的事。”
“这么说,你改变看法了?”
“不,丽达,基本观念没变。我只是否认他用某些不必要的悲剧性方式考验自己的意志,对于牛虻,他的英勇无畏、坚忍不拔,善于忍受巨大的痛苦而不向任何人表露,我都很欣赏。我喜欢这样的革命者,他永远把集体的利益放在个人的幸福之上。”
“保尔,这些话,三年之前你就该说了,可是直到现在才说,只能令人遗憾了”丽达若有所思地微笑着说。
“丽达,你说令人遗憾,是不是因为对你来说,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更亲近的人?”
“不,保尔,你本来可以成为我的丈夫。”
“这事还可以补救。”
“迟了点,牛虻同志。”丽达开了句玩笑,微微一笑,然后解释道:
“我已经有了一个小女儿,她有个父亲,是我的好朋友,现在我们三人和睦地生活在一起,是不可分离的整体了。”
她关切地用手指摸摸保尔的手,但她立刻意识到,保尔不需要这种安慰。是的,这三年来,他不仅在体格方面长大了。她知道,他现在很难受——他的眼睛里流露出痛苦,但是保尔毫不做作,真诚地说:
“不管怎样,这些年,我所得到的比我失去的要多,这是无法相比的。”
保尔和丽达站了起来。现在该坐到离主席台更近一些的位子上去了。
乐队开始演奏,巨幅的标语鲜红似火,金光闪闪的字幕仿佛在喊叫:“未来是属于我们的!”
人们源源不断地拥进会场,再过几分钟,这沉甸甸的帷幕将缓缓拉开,全俄共产主义青年团中央委员会书记面对这庄严的时刻无法平静下来,他激动地宣布:
“全俄共产主义青年团第六次代表大会现在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