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间,工厂团组织派保尔作为共青团的负责人,随同抢修列车。整个秋季,那支一百五十人的队伍转战各个车站。医治战争遗留下来的创伤,清理被毁坏的车辆。他们的行程由南到北。从前土匪们搞得到处都是被破坏和被抢夺的痕迹。有时候他们要花一个星期修复石头水塔,用铁皮修补炸漏的水槽。保尔是电工,并不懂钳工技术,也没有干过这种苦活,但他亲手用扳手拧紧了几千个生锈的螺丝帽。
深秋时分,他们才回到工厂。各车间都热烈欢迎着一百五十个同志的归来……
保尔额上的皱纹展开了,还时常传出富有感染力的笑声。满身油污的伙伴经常在学习小组里听他讲昔日的斗争故事。他还给他们讲衣衫褴褛、长期为奴、具有反抗精神的俄罗斯农民怎样试图推翻沙皇的宝座的,还讲一些英雄起义的故事。
一天晚上,这里又聚集了许多青年人,保尔出乎意料地戒掉了多年养成的不良习惯——抽烟。他从小就开始吸烟,可那天他突然斩钉截铁地宣布:
“我再也不吸烟了。”
这件事来得很突然。起初不知是谁挑起了一场争论,说是习惯比人更厉害,并举出了抽烟这个例子。大家各抒己见,意见不一,保尔没有参加争论,但是有人硬把他给拖进去,要他发表意见。他就说了他的想法:
“人应当支配习惯,而决不应该习惯支配人,否则,我们会得出怎么样的结论来呢?”
茨韦塔耶夫在角落里喊起来了:
“唱高调。保尔就爱说漂亮话。要是戳穿了他的西洋景,结果会怎么样呢?他本人抽不抽烟?抽的。他知不知道,抽烟没有什么好处?知道。那么应当戒掉——可又做不到。不久前他还在小组里‘宣传文明’呢。”说到这儿,茨韦塔耶夫变了一种语气,用冷嘲热讽的口吻说:“让他回答,他还骂不骂人?认识保尔的人都会说:‘他骂少了,但一骂起来就非常厉害。’传道容易,当圣徒难哪。”
一阵沉默,茨韦塔耶夫那种尖刻的口气弄得大家都很不愉快。保尔没有立刻答话。他慢慢地从口里取出香烟,把它揉得粉碎,然后轻声说道:
“我不再吸烟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补充说:
“我这样做既是为了自己,多少也是为了茨韦塔耶夫。一个人如果不能改掉他的坏习惯,那他就一文不值。我还有一个骂人的坏毛病。同志们,我还没有完全克服这个坏毛病,但就连跟我最亲近的人也承认,已经很少听到我骂人了。骂人容易脱口而出,比抽烟难改些,所以我现在还不敢肯定地说,马上连这个坏习惯也一起根除。不过,我终归会彻底改掉这个骂人的习惯的。”
入冬之前,从上游放下来的大量木排把河道都堵塞了。秋汛时,河水重又泛滥,把木排都冲散了,木材随着河水往下漂去。团组织派出团员去打捞珍贵的木材。
保尔患了重感冒,但他不愿落后,于是,瞒着同志们去参加打捞木材的劳动。一星期之后,码头附近的河岸上,木材已堆积如山,但冰凉的河水和秋天潮湿的气候又唤醒了潜伏在他血液中的敌人,他开始发高烧了。急性风湿病折磨了他两个星期,当他出院回到工厂以后,只能趴在工作台上勉强干活。工长见了直摇头。过了几天,一个公正的委员会断定他已丧失劳动能力,让他退职,并且给了他领抚恤金的权利。但是,他气愤地断然拒绝接受抚恤金。
保尔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自己的工厂。他拄着手杖,忍受着剧烈的疼痛,慢慢地挪动脚步。母亲曾不止一次来信让他回家探望,现在他又想起了母亲,想起了老人家临别时的话:“只有在你们生病或者受伤的时候,我才能看到你们。”
他在省委会里领了两份卷在一起的组织关系证明信:一张是共青团的,一张是党的。为了避免伤感,他几乎没有跟任何人告别,就动身去母亲那儿了。一连两个星期,老太太不断用热气熏,用手按摩来治疗他的两条肿腿。一个月之后,他又扔掉了拐杖,保尔心中充满了喜悦,黄昏又变成了黎明。列车把他送到了省会。三天以后,组织部给他开了一份介绍信,派他去省兵役局主管的军训部队里担任部队工作。
又过了一星期,他来到了这冰天雪地的小镇,担任第二军训营的政委。共青团专区委员会给他分配了一项任务:负责把分散在各处的团员集中起来,建立新区的共青团组织。生活又翻开了新的一页。
保尔和边防营长骑马检查边防的工作。营长告诉保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