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把他埋在花园角落里的凉棚下——前些日子波克挖出威士忌的地方土还是松的。可是我怎么把他弄到那儿去呢?”
“我们俩一人抓住一条腿把他拖去,”玫兰妮果断地说。
尽管不太情愿,斯佳丽还是情不自禁地进一步佩服玫兰妮的胆略。
“你连一只猫都拖不动。让我来拖他,”斯佳丽生硬地说。“你回床上去。小心把你自己的命送了。不用你帮我,否则我就把你抱到楼上去。”
玫兰妮纸一样白的脸上绽开了甜蜜的笑容表示理解。“你太好了,斯佳丽,”说着,她用嘴唇在斯佳丽面颊上轻轻挨了一下。没等斯佳丽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玫兰妮又接着说:“要是你能把他拖出去,那我就来洗刷这——这脏乱的一摊,赶在他们回来前收拾好。哦,斯佳丽——”
“什么?”
“要是搜一下他的背包,你觉得这算不算不道德?说不定他带着些吃的。"
“我觉得不算,”斯佳丽答道,同时暗暗恼恨自己为什么没想到这一点。“你来搜背包,我来搜他的口袋。”
她强忍着嫌恶俯身解开死人上衣所有的纽扣,开始逐一搜他的口袋。
“上帝啊!”她轻轻地发出一声惊叹,一边掏出用破布裹着的一只鼓鼓囊囊的皮夹子。“玫兰妮……兰妮,这里边大概都是钱!”
玫兰妮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下子坐到地板上,背靠到墙上。
“你看吧,”她声音发颤。“我觉得有点儿累了。”
斯佳丽扯去那块破布,哆嗦着打开折拢的皮夹。
“看,兰妮,你看!”
玫兰妮抬头一看,眼睛都睁大了。皮夹里乱七八糟地塞着许许多多的钞票,在合众国的绿色美元中夹杂着邦联发行的纸币,在钞票中闪闪发光的还有一枚十美元和两枚五美元的金币。
“现在别数钱,”玫兰妮见斯佳丽开始点钞票了,便说。“我们没时间……”
“你知道吗?玫兰妮,有了这些钱我们就不用挨饿了。”
“我知道,知道,亲爱的。我知道,可是现在我们没时间。你再看看他别的口袋,我来对付背包。”
斯佳丽实在不愿放下那皮夹。她眼前展现出十分光明的前景——真正的钱、那北方佬的马、食物!上帝毕竟有灵,赐与了我们这一切,尽管赐与的方式非常特别。斯佳丽蹲下去,凝视着皮夹傻笑。食物!玫兰妮从她手中夺过皮夹。
“快点儿看吧!”玫兰妮说。
裤袋里没别的,只有一块蜡烛头、一把大折刀、一块嚼烟和一根细绳。玫兰妮从背包里取出一小包咖啡,再三嗅着,好像这是最最沁人心脾的香水,还有一块压缩饼干,接着——她脸色变了——又取出一个嵌在珍珠金框里的小女孩的袖珍肖像、一枚石榴石胸针、两只极宽的金手镯(还垂着细细的金链条)、一只金顶针、一只孩子玩的小银杯、一把绣花用的金剪子、一枚独粒钻戒和一副梨形钻石坠耳环,即使是她们并不内行的眼光也能肯定这些钻石每颗都远远不止一克拉。
“他是个贼!”玫兰妮低声说,同时往后退缩着,只想离尸体远点儿。“斯佳丽,这全是他偷来的!”
“当然,”斯佳丽说。“他到这里来也是指望再从这里偷走点儿什么。”
“我很高兴你杀了他,”玫兰妮说这话时那双温顺的眼睛的神情是严峻的。“亲爱的,现在得赶快,把他从这儿弄出去。”
斯佳丽弯下身子抓住死人的靴子拉了一下。那死鬼重得要命,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力气太小了。要是她拖不动怎么办?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尸体,两个胳肢窝各夹住一只沉重的靴子,然后让自己身体的重量前倾。尸体挪动了,于是她又拉了一下。刚才激奋中忘了疼痛的那只脚,现在像针扎一般,她只得咬咬牙把身体的重心移到脚后跟上。她使劲向前移动,额头上汗如雨下,就这样把尸体从门厅往外拖,一路留下殷红的血迹。
“要是他把满院子洒得都是血,我们就没法遮掩了,”她气喘吁吁地说。“把衬衣给我,玫兰妮,我把他的脑袋包起来。”
玫兰妮纸一样白的脸变得通红。
“别傻了,我不会看你的,”斯佳丽说。“要是我穿着衬裙或长裤,我也会脱下来派这个用场。”
玫兰妮靠在墙边缩成一团,把那件亚麻布破衬衣从头上褪了下来,默默扔给斯佳丽,可怜她只得用两只手竭力遮蔽自己的身体。
“感谢上帝,我的脸皮可没那么薄,”斯佳丽心想。在用那件破衬衣把死者血肉模糊的脸包裹起来时,与其说她看到了不如说感觉到了玫兰妮那痛苦的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