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四唐格拉的签字

基督山伯爵(青少版)[电子书]

一时屋子里一片岑寂,只听得银行家的羽笔沙沙作响,基督山则抬头看天花板上的描金饰线。

“是西班牙债券吗?”基督山问道,“还是海地债券,或者那不勒斯债券?”

“不是,”唐格拉说道,一边像通常一样,自负地笑了起来,“是见票即付的支票,都是法兰西银行的。您看,”他接着说,“伯爵先生,在金融上我是国王,那您就是皇帝了,像这种每张面值100万的小纸片,您是不是见过很多?”

唐格拉神气活现地把这五张纸片向基督山递去,基督山则像是要掂掂分量似地,接过纸片,然后念道:

法兰西银行理事先生台鉴:

见票即从本人存款名下兑付100万整。

唐格拉男爵即字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五张,”基督山说道,“500万!好家伙!您这大笔一挥,简直就像是克雷聚斯王小亚细亚古国里迪亚的最后一个国王(前561—前546),极为富有。了!”

“我就是这么处理业务的。”唐格拉说。

“了不起,而且,我毫不怀疑,这是现金支付吧?”

“对,现金支付。”唐格拉说。

“能有如此信誉真是太美了,说实在的,也只有在法国才能见到这种事:五张小纸片值整整500万,这种事只有亲眼目睹才会相信。”

“您怀疑是真的?”

“不。”

“可您这口气……这样吧,只要您有这雅兴,您不妨带着我的办事员一起去法兰西银行,您就会看到他从银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票子,钱数一个不少。”

“不必了吧,”基督山说道,一边把那五张纸折了起来,“真的,不必了,不过这种事实在太新奇了,我倒想亲自体验一下。我在您这儿原定透支600万,已经支取了90万法郎,所以您还该付我510万法郎。我相信这五张纸有您的签字就管用,我就拿着,这是一张600万法郎的收据,这样我们的账就结清了。收据是我来之前先写的,因为,实不相瞒,今天我正有急用。”说完,基督山一只手把那五张纸塞进衣服口袋,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把收据递给银行家。

这时即使一个霹雳就落在这位银行家的脚旁,他也不会如此大惊失色。“什么?”他结结巴巴地说,“什么?伯爵先生,您要拿这笔钱?可是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济贫院放在我这儿的存款,我已经答应了他们今天上午提走。”

“啊!”基督山说道,“这就另当别论了。我倒不是非要这五张纸片不可,您可以另开支票给我。刚才也是好奇我才拿这笔钱,我是想以后可以逢人就说,唐格拉商行不用事先通知,也不用我等,5分钟之内就付给我500万现款!这话一说,准是一座皆惊!不过,这几张票您拿着,我再说一遍,请您另外开票给我。”

于是,他把那五张票递给唐格拉。唐格拉面如死灰,马上伸出手,就像关在笼子里的秃鹫从铁栅缝间伸出爪子,企图抢回从它那里夺走的肉似的。突然他又改变了主意,咬紧牙关终于忍了下来,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皱紧了的脸渐渐松开。“其实,”他说道,“您的收据就是钱。”

“噢!我的上帝,是的!您到罗马,只要拿出我的收据,汤姆生—弗伦奇商行马上给您付款,就跟您现在一样,决不会有什么刁难的地方。”

“请原谅,伯爵先生,请原谅。”

“这么说,这笔钱我可以收下了?”

“是的,”唐格拉一边擦着从头发根往下淌的汗珠,一边说道,“您就收着吧,收着吧。”

基督山于是把那五张票子重新放进衣服口袋,脸上显出一副难以形容的神情,似乎在说:“天哪!您可想好了,真要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不,”唐格拉说道,“不,真的,这几张票我已经签了字,您就拿着吧。不过,您也知道,金融界的人做事最拘泥于形式了。这笔款子我本来是给济贫院准备的,我觉得原先准备给他们的钱不给他们,我倒像是在偷他们的钱了,似乎这个埃居跟那个埃居还有贵贱之分。刚才的事还望多包涵。”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然而这是神经质的狂笑。

“我不会介意的,”基督山和蔼地说道,“这钱我就收下了。”于是他把那几张票放进他的钱包。

“但是,”唐格拉说道,“我们账上还有10万法郎,也得算清吧?”

“噢!小意思!”基督山说道,“手续费差不多是这个数,您留着吧,我们就两清了。”

“伯爵,”唐格拉说,“您这话可当真?”

“我从不跟银行家开玩笑。”基督山回答道,口气十分严肃,简直有点出言不逊的样子了。

随后,他朝门口走去,恰好这时唐格拉的贴身跟班过来通报:“济贫院出纳主任波维勒先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