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9月5日

基督山伯爵(青少版)[电子书]

9月1日摩莱尔回来了,全家都在极其焦急地等他返回,因为他们的最后希望就寄托在他这次巴黎之行上了。摩莱尔想到了现在已是百万巨富的唐格拉,至今唐格拉还欠着他一份情,因为当初正是靠了他的推荐,唐格拉才进了一家西班牙商行,而且从此开始发迹。据说唐格拉目前拥有600—800万的财产,信用也极好,不用从自己口袋掏一个子儿的钱,就可以拉摩莱尔一把,他只要肯作摩莱尔的贷款担保人,摩莱尔就得救了。摩莱尔早就想到了唐格拉,但是人有一种本能的,而且是不由自主的反感,所以摩莱尔一拖再拖,不到万不得已不走这最后一条路。果不出摩莱尔的意料,他碰了一鼻子灰回到马赛。可是进了家门以后,摩莱尔既没有抱怨,也没有说一句尖刻的话,他只是淹涕拥抱了一下妻子和女儿,热情友好地同埃马纽埃尔握了握手,然后自己上了三楼的办公室,吩咐科克莱斯上去找他。

“这一次我们真的没有救了。”母女两人对埃马纽埃尔说。接着母女俩匆匆商量了一下,决定由朱丽给她在尼姆驻防的哥哥写信,叫他立即请假回家。不幸的母女两人已经本能地感觉到,灾难已是日益紧迫,她们必须出来全力以赴了。而且,马克西米利安·摩莱尔虽然刚满22岁,说的话他父亲倒能听得进去。

这是一个刚毅正直的青年。当初他选择职业的时候,父亲并没有强迫他考虑某种前途,而只是问了问马克西米利安自己有些什么兴趣爱好。年轻人说他喜欢戎马生涯,他为此努力学习,考入巴黎综合工科学校,一毕业就在五十三联队当一名少尉。他当少尉已有一年了,现在只要有缺位,很有希望提升为中尉。马克西米利安严守纪律,得到联队嘉奖,他不仅履行军人的职责,而且尽到做人应尽的义务,联队里都称他是斯多葛派(古希腊哲学派别,主张坚忍,淡泊,后成为禁欲主义的代称。)。当然,许多人只是听说过这个称号,于是,给他取了这么一个雅号,总是这么叫他,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母亲和妹妹觉得情况很快会严重起来,于是叫这青年回来,帮她们一起渡过难关。母女俩对情况的严重程度没有估计错,因为摩莱尔先生和科克莱斯去办公室后不久,朱丽看到科克莱斯出来,只见他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科克莱斯从她旁边走过的时候,姑娘想问问他,可是这大好人一反常态,急急忙忙往楼下奔,一边朝天高举双手喊道:“噢,小姐,小姐,多么可怕的灾难!谁会料到呢!”过了一会儿,朱丽看到他捧着两三本厚厚的账本,一个公文包和一个钱袋,又上了楼。

摩莱尔查阅了账本,打开公文包,又数了数钱。他所有的现钱大约是6000—8000法郎,到5日还可以收到四五千,两项相加最多也只有1.4万法郎,可是要付的期票却是287500法郎,即便暂时部分付款,他也凑不足钱数。然而摩莱尔下楼用餐的时候,外表显得很泰然,假如他现在一副极度的沮丧的模样,那反倒不会像这种平静的神情让那母女两人惶恐不安了。往常午餐后摩莱尔都出去走走,到弗凯亚小亚西亚古地名,马赛又称弗凯亚人的古城。俱乐部喝一杯咖啡,读读《信号台报》,但是这一天他没有出去,而是又上楼去了他的办公室。至于科克莱斯,似乎完全弄糊涂了,光脑袋顶着摄氏30°的大太阳,在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一个下午。埃马纽埃尔想对那母女俩说几句宽心的话,但他又说不周全,商行的业务他了解得太清楚了,这青年不可能不感觉到摩莱尔一家已是大祸临头。

昼尽夜来,母女俩在房间里守着,希望摩莱尔从办公室下来后能上她们那儿去,但是她们听到他已从门前走过,而且故意把步子放得很轻,肯定是怕她们喊他。母女两人于是竖起耳朵仔细听,摩莱尔进了自己的卧室,又把门反锁上。摩莱尔夫人叫女儿先去睡觉,朱丽走后她又等了半个钟头,然后站起身,脱掉鞋子,蹑手蹑脚顺着走廊摸过去,想从钥匙孔看她丈夫在做什么。她发现走廊上有个黑影正往后缩,原来是朱丽,她也是放心不下,比母亲早来了一步。姑娘向摩莱尔夫人走来,“他在写东西。”她说道。母女俩不用说什么都已猜到彼此心里在想什么。摩莱尔夫人俯身从钥匙孔往屋里看,果然,摩莱尔正在写什么,但是女儿没有看出的事摩莱尔夫人看出来了,那就是她丈夫写的那张纸是一张印花纸。一个恐怖的念头从她脑际闪过:他是在写遗嘱,摩莱尔夫人的四肢不禁哆嗦了一下,但她终于努力忍住,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