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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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要了你的命——我现在就在要你的命?你这些话都不是该说的,既伤人,又不像女人说的,还不是事实。它们暴露出了不幸的心态;它们应受到严厉的谴责;它们看来简直难以饶恕;不过人的职责是原谅同胞,哪怕要原谅他七十七次。”

现在可完了,我本来一心想抹掉我以前的冒犯在他心上留下的伤痕,然而却在那不易抚平的表面上打上了另一个深得多的痕迹。我简直把它烙进去了。

“现在,你可真的要恨我了。”我说,“想要跟你和解是不行了,我知道我已成了你永久的敌人。”

这些话又添新痕,并且更深,因为它们触到了事实。那毫无血色的嘴唇抖动着几乎抽搐起来。我了解那被我煽起了的钢刀似的愤怒,我心里极为难受。

“你完全误解了我的话,”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说,“我并不是有意让你伤心或痛苦的——真的,我不是有意的。”

他极其痛苦地微笑了一下——很坚决地从我手中缩回了手。“那么现在你是收回了你的诺言,我看,你根本就不想去印度吧?”他停了很久,然后说道。

“不,我想去,作为你的助手。”我回答。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在这个间隙中,天性和理性在他心里是怎样搏斗的,我说不上来。只是他眼睛中闪出了一阵阵奇异的光芒,脸上掠过了一阵阵奇怪的阴影。他终于说话了。

“我以前向你证明过像你这样年龄的未婚女子陪伴我这样年龄的单身男子出国是荒谬的。我向你那样说是为了防止你再度提起这个计划。你竟然又提起了,我真遗憾——为你遗憾。”

我打断了他的话。任何带有明显责备意味的话一下子就给了我勇气。“要通情达理,圣·约翰,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了。你假装被我的话所震惊。其实你并不吃惊,因为以你那样聪明的脑子,还不至于迟钝或者自负到误解我的意思。我再说一遍,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当你的副牧师,但决不做你的妻子。”

他的脸又变得铅一般苍白,但仍像以前一样,完全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郑重然而还是很平静地答道:

“一个女副牧师,却又不是我的妻子,对我是永远不适合的。那么,看来你是不可能同我去了。不过要是你的建议是诚心的话,我趁去镇上的时候去跟一位已婚传教士说说,他的妻子需要助手。你自己的财产可以使你不必依赖教会援助。这样你就可以不至于因为食言和毁约而没有加入上帝这个团体而感到丢脸了。”

正如读者所知道的,我从来没有许下什么正式的诺言,也没有作过什么约定,而他这些话一下听来又实在未免太严厉,太武断了,我便回答说:

“在这事上,没有什么丢脸、没有什么食言,也没背弃什么约定。我丝毫没有去印度的义务,尤其是与陌生人同去。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冒许多险,因为我崇拜你,信任你,并且像妹妹那样爱你;不过我深信,无论什么时候去,无论和谁去,我在那种气候下都活不长。”

“啊,你是在担心你自己。”他噘起嘴说。

“是的,上帝给了我生命并不是要我去抛弃的。我开始认为,按你希望我的那样去做,无异于自杀。还有,在我下决心离开英国以前,我要确定一下,我留在这里是不是比离开这里更有价值。”

“你这是什么意思?”

“解释也没用。可是有一件事我很久以来痛苦地疑惑着,在用什么办法消除那个疑惑以前我哪里也不能去。”

“我明白你的心在哪里,依恋着什么。你所关切的是不合法、不神圣的。你早就该打消它了,现在也该提起它就脸红。你是在想罗切斯特先生?”

这是真的,我默认了。

“你要去找罗切斯特先生吗?”

“我必须弄清楚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么,”他说,“我只好在祷告时记起你了,真心诚意地为你祈求上帝,别让你真成了一个迷途的人。我本以为看出了你是主看中的人。不过主与人的看法是不同的。按主的旨意办吧。”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信步走下山谷,很快就看不见了。

我又回到客厅时,发现黛安娜正站在窗子边,看上去心事重重。黛安娜比我高许多,她把手放在我肩膀上,俯身细细察看我的脸色。

“简,”她说,“你现在总是心神不安,脸色苍白。我想一定有什么事。告诉我你跟圣·约翰究竟在干什么。我已从窗户里观察你们半个小时了。你得原谅我像个特务,可是很久以来,我老是在想着我几乎不知道的事,圣·约翰是个怪人——”

她停了一下——我没说话,很快她又接下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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