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隆我寻觅着哈金他们的足迹;打听到他们已去伦敦;我追到伦敦;可在伦敦,依然一无所获。我很长时间都不愿承认这个结果,一直坚守着,但我最终只得完全放弃要找到他们的念头。
我再也没见到他们——没见到阿霞了。有关她的一些流言传到过我耳中,可对于我她永远地消失了。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几年之后,有一次我在国外,瞥见车厢里一个女人的面容,她的脸使我鲜活地忆起那不可磨灭的容颜……可我大概是被偶然的相似欺骗了。阿霞在我记忆中依然是个少女,一个在我风华正茂时认识的少女,依然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的样子,斜靠在低低的木椅椅背上。
不过,我也应当承认,我并不曾为她而伤感好久;我甚至以为,命运没有让我和阿霞结合,是一个好的安排;我安慰自己,可能我和这样一个妻子生活也不见得会美满。那时我还年轻——将来,短暂如流水的将来,对我而言似乎是无限的。“难道过去了的一切就不会再来,不会更好,更美妙吗?……”我想。我认识了其他一些女人——可被阿霞唤起的那些感觉,那炽热、细腻、深沉的感觉已经不复再来了。不!没有一双眼眸可以替代那对曾深情款款望着我的眼睛,没有一颗贴在我胸口的心,使我的心那么快乐,那么甜蜜得发慌!我注定要无家可归,孤苦伶仃,过着无聊寂寞的日子,可我像保存圣物一般,收藏着她那些小纸条和一朵枯萎的天竺葵——就是她那次从窗口扔给我的那朵。这朵花至今仍散发着淡淡的馨香,可那只抛花于我的手,那只我仅此一次紧紧贴在双唇的手呢,也许早就在坟墓里腐烂了吧……我自己呢——我自己又怎么样呢?我留下了什么?那些怡然幸福和忧虑不安的日子,那些自由奔放的理想和追求又留给我什么?那枝小小的草花散发出的淡淡馨香比人的所有喜悦和哀伤存在得更久——也比人本身存在得更久。
《父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