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列兹多夫是一座小镇。这个偏僻的角落曾是犹太人居住区。两三百座小破房子乱七八糟地东一处,西一堆,杂乱无绪。这儿有一个很大的集市广场,中心地带有二十来家小铺子。广场上很脏,到处是马粪。小镇周围是农民的房子。在犹太人居住区中心的通往屠宰场的路上,有一座古老的犹太教堂。这座建筑物年久失修,破旧衰落,一副荒凉的样子。每逢星期六,虽然还有人来,但已今非昔比了。教堂里祭司的生活也完全不是他所希望的那种样子。看起来,1917年发生的事影响很大,因为就是在这么个穷乡僻壤,青年人对祭司已缺少起码的尊敬了。诚然,老人们还没有“开戒”,但是许多小孩子已经吃起冒犯神明的猪肉香肠来了=裉煸诰憷植空倏全体劳动青年大会。由苏维埃执委会主席利西岑和共青团区委代理书记柯察金同志作报告。会后九年制学校的学生演出歌舞?
祭司疯狂地一把把布告从门上扯了下来。
“还真枪实弹地干起来了!”
镇上的小教堂两面都紧靠着神父家的大花园,花园里有一座宽敞的老式房子。房间里空空荡荡的,散发着一阵阵的霉味。以前神父和他的妻子住在这儿,他们和这所老房子一样老朽、空虚、无聊,而且彼此早就厌恶了。新主人一搬进来,空虚寂寞的气氛一扫而光。过去虔诚的主人只有在宗教节日里才用来接待客人的大厅里,现在却天天都挤满了人。神父的庄园成了别列兹多夫区党委办公的地方。一进前门向右拐,有一个小房间,门上用粉笔写着“共青团区委会”。保尔每天都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他除了担任第二军训营政委之外,还兼任刚成立的共青团区委会的代理书记。
从他们在安娜家举行晚会以后,已经过去八个月了,但回想起来,总觉得这还是不久之前的事。保尔把一大堆文件放在一边,身子靠在椅背上,沉思起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夜已深了,党委会的人都走了。区党委书记特罗菲莫夫离开后,只剩保尔一个人了。窗户上布满了寒气凝成的奇妙的霜花图案。桌上点了一盏煤油灯,屋里炉火熊熊,烧得正旺。保尔回想起不久前的事情。8月间,工厂团组织派他作为共青团的负责人,随同抢修列车去了叶卡捷琳诺斯拉夫。整个秋季,那支一百五十人的队伍转战各个车站,医治战争遗留下的创伤,清理被毁坏的车辆。他们的行程由西涅利尼科沃到波洛戈。这一带从前是马赫诺匪帮的天下,到处都是被破坏和被掠夺的痕迹。在古利亚伊—波列,他们花了一星期的时间修复了石头水塔,用铁皮修补被炸漏的水槽。保尔是电工,并不懂钳工技术,也没有干过这种苦活,但他亲手用扳手拧紧了几千个生锈的螺丝帽。
深秋时分,他们才回到工厂。各车间都热烈欢迎这一百五十个同志的归来……
现在人们又经常可以在安娜那儿见到保尔了。他额上的皱纹舒展开了,还时常可听到他那富有感染力的笑声。
满身油污的伙伴又可以在学习小组里听他讲昔日的斗争故事了。他还给他们讲衣衫褴褛、长期为奴、具有反抗精神的俄罗斯农民是怎样试图推翻沙皇的宝座的,还讲斯捷潘·拉辛和布加乔夫起义的故事。
一天晚上,安娜家里又聚集了许多青年人,保尔出人意料地戒掉了多年养成的不良习惯——抽烟。他从小就开始吸烟,可那天他突然斩钉截铁地宣布:
“我再不吸烟了。”
这件事来得很突然。起初不知是谁挑起了一场争论,说是习惯比人更厉害,并举出了抽烟这个例子。大家各抒己见,意见不一,保尔没有参加争论,但是塔莉亚硬把他给拖了进去,要他发表意见。他就说了他的想法:
“人应当支配习惯,而绝不应该习惯支配人,否则,我们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来呢?”
茨韦塔耶夫在角落里喊起来了:
“唱高调。柯察金就爱说漂亮话。要是戳穿了他的西洋景,结果会怎么样呢?他本人抽不抽烟?抽的。他知不知道,抽烟没有什么好处?知道的。那么应当戒掉——可又做不到。不久前,他还在小组里‘宣传文明’呢。”说到这儿,茨韦塔耶夫变了一种语气,用冷嘲热讽的口吻说:“让他回答,他还骂不骂人?认识保尔的人都会说:‘他骂少了,但一骂起来就非常厉害。’传道容易,当圣徒难哪!”
一阵沉默。茨韦塔耶夫那种尖刻的口气弄得大家都很不愉快。保尔没有立刻答话。他慢慢地从口里取出香烟,把它揉得粉碎,然后轻声说道:
“我不再吸烟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补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