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进入这家公司的,到现在还是个迷,也许是个奇迹。
这是一家知名的外企,而我,三流大学毕业,英语一般,相貌平平,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人,在听死党小菲说过外企人事如何如何复杂,稍不留神便掉入陷阱云云后,更是沉默不语,埋首苦干,幸好CINDY是个和平型上司,平时对我温温和和的,我为自己的幸运暗自心喜,心想即使我样样不如别人,至少工作不错。
小菲说,沉默不代表愚蠢。我按照她的教导,学会察言观色,记住每个同事的个性。MARY性子急,干劲十足;PETER阴险狡猾,笑里藏刀;GIGI那几个秘书美艳动人,常常花枝招展地陪着经理参加各式各式各样的酒会舞会……其实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的助理,和他们都没有利益冲突,也不想去招惹他们。
我注意的只有一个人,RAY。
他比我大七年,海归硕士、高大、英俊、幽默、大方,从外地调到上海总部,大老板亲自介绍,说明备受器重,这样的男人谁不动心呢?
我做着小女生的梦想,在低头工作的掩饰下偷偷注视着他走进CINDY的OFFICE,不经意的转身会看到玻璃的另一面,他正谈笑风生,举手投足无不吸引着我的目光,我深深着迷,却必须小心掩饰。
办公室恋情是不允许的,这样的单恋更只会招来嘲笑。
其实,在公司里,渺小如我,是根本没有机会跟他说上一句话的。他与CINDY面和心不和,各自成派,我是CINDY录用的,不知道他会不会把我划在CINDY那一派呢?但我想,我大概还不够资格让他注意到我是哪一派吧。
外资公司里的竞争是那样的激烈,业绩决定着地位与发言权。
总经理MARS是大老板的儿子,RAY与之关系甚好。最近公司正在争取台湾加达大部分产品的代理权,大老板指明要RAY帮助新主事的总经理,RAY一时又成大红人,公司里时不时都会有人在谈论着他。
我爱他是爱得如此的隐蔽,没有人会看出来。但只要哪里出现他的声音,他的名字,我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抬头一看,他正和GIGI她们有说有笑。
RAY是公司里的大红人,我却像是公司的透明人。小菲不忍见我为伊消得人憔悴,便建议我改变形象,心情也许会好点,桃花运也多点。
我按照小菲的指点,把蓬松的头发拉直,把五百度的近视眼镜换成隐形的,学着穿淡色的套装,不是很高的高跟鞋,忙了一天,她终于满意地看着我,觉得我即使迷不到RAY,也应该会迷到其他人吧。
我的新形象因为CINDY的一句:“you are so beautiful!”而也引起一点小小的反响,GIGI也说,VIVIAN终于像个OL了。
可是在RAY的眼中,我终究还是个不起眼的人。也许他本来就没注意过我,根本无从比较,也许他觉得我无关紧要,根本不需要客套。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一天,已经八点多了,我还留在公司没走。因为CINDY交给我的工作我还没做好,我总是想早一步把事情做好来弥补自己在其他方面的不足。
想不到的是RAY会打电话回来,他的声音很急,没有问我是谁,只问有没有在他的桌面上看见一份合同。
我看见了,理所当然地要送去给他。
他已在酒店的门口焦急等候,从我下车到他从我手中接过合同,好像只有一秒钟时间,他一边往里走,一面背着我说了句:“THANK YOU。“
半年来,第一次跟他讲话,可是他却没有正面看过我一眼。
第二天,我还在整理资料,旁边却有人起哄,声音越来越近。
“阿RAY你真行啊,这么快就可以把高总搞定了。”
“不得了了,这次项目合作成功的话,一定步步高升了。”
“昨天是得到公司一位同事的帮忙……”他的声音已被众人的呼声淹没,离我越来越远。
其实刚才我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但他大概不知道我就是昨天那个人吧。
我早知爱情是需要运气的,但我的运气大概只够让我遇见他,然后就只能看着他,看着他看不到我。
我从GIGI她们的口中渐渐听到了些风声,原来那天加达的高总早就打算与我们合作的,之前一直是想试探我们的诚意,结果我们的效率让他相当满意,于是突然就宣布要签合同了。
“VIVIAN,你帮了RAY的大忙,他一定会好好谢你的。”
“对对,也许会请你吃饭,跳舞……VIVIAN你会跳舞的吧?”
但GIGI她们说错了,他是请公司所有的同事去吃饭,只是其中也有我。他拿着酒杯走过来,说:“这位同事,我要跟你说声谢谢呢。”然后一饮而尽,然后长扬而去。
他一直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我突然很想离开,转身想放下手中的酒杯,却撞上一堵穿着西装的肉墙,抬头一看,更不得了,原来是总经理MARS。我手足无措,GIGI她们惊得花容失色。MARS淡淡一笑,关心地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顺势推说头痛,只想找籍口逃走。
我已渐渐心死,两耳不闻窗外事,因此我没有注意到我的桌上偶尔会出现的一枝玫瑰花,一包瑞士的或是香港的巧克力与平时人人有份的有什么不一样,日子在我的不经意间迅速地过了两个月,公司的周年舞会,MARS请我当舞伴,我再次手足无措,GIGI们再次花容失色。
我还是答应了,也许这是一个ORDER,我没理由拒绝,我的舞跳得不怎么样,但MARS好像不介意,他只说,没见过像你一样只会拼命工作的女孩子,淡泊得像什么都不要一样。他的眼神里满是笑意。
他是在欣赏我吗?可是我只注意到RAY与总经理的妹妹在舞池中若隐若现,有说有笑。
四个人坐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三人在谈论法国哪个年份的葡萄酒比较香醇,中国的葡萄酒在欧洲的销售情况等等,我想我喝过最小资的饮料不过是咖啡,还是即溶的,所以一句话也没说,但RAY却突然对我说话了:“VIVIAN,MARS会很高兴看到你也在的。”
原来他们在说周末举行的一个聚会,他在鼓励我与MARS一起参加。
他终于知道我叫VIVIAN,因为MARS在追VIVIAN。
小菲说得对,我虽然迷不到RAY,但我迷到其他人,我迷到了MARS。
只要是他有空的晚上,他都会约我,到高级的法国餐厅吃饭,看苏菲玛索出席的电影节首映,出席一些私人PARTY,所有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我都可能有机会去尝试,可是我一点都兴奋不起来。
我喜欢吃生煎和米线,平时会买刘德华的电影DVD看,讨厌人多的地方,我们是多么多么的迥然不同。
小菲又要说我笨了,有时爱情与面包是不能共存的。你是个活生生的灰姑娘呢!
可是灰姑娘与王子是真心相爱的吧!
我在OFFICE里终不能置身事外, GIGI她们每天在谈论的事情无非就是我与MARS,RAY与MARS的妹妹,我也做不到置身事外,我根本对MARS没感觉,根本还是很关心RAY。
又是一个与我格格不入的舞会, RAY与MARS的妹妹出相入对,羡煞旁人,我站在MARS旁边,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背后更感到大老板与夫人看我的眼神寒冷无比。
MARS却终于表白,问我愿不愿意。
爱情大概就这样,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不喜欢的人却注意到你,而要一个你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你,除了靠运气,你其实是无能为力的吧。
我把这句话告诉MARS,然后我辞职了。